天京城的电话局位于城东，与邮局挨着，景象却大为不同。

邮局门口来来往往的邮递员，年轻小伙子每天骑着自行车出入，浑身散发劳累的汗臭味。

电话局则截然相反，上班的各个是身着统一制服的姑娘，身上喷了香水，涂了香粉，偶然碰上吸吸鼻子绝对是种享受。

两层的建筑，一楼是接线员姑娘的办公地。几个长条形的办公桌，面对面坐了十余个年轻的姑娘，正在忙碌的询问电话那头要找的号码，再手动链接到正确的线路。

瞿天文找来电话局的领导。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工作隐私，你们没有权利过问。"

电话局是个牛气的部门，因为费用收取颇高，他们所服务的人大多非富即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里面工作的接线员个个精挑细选，全部为正当妙龄，声音甜美的姑娘。

"那警察局的队长有权限吗？"

随后而来的夏衍带着细高条一同过来。

听说要他这个警察局队长的名头压场子，细高条乐不得展示自己新上任的威风。骑着他那辆黑色自行车一路杀到电话局。

细高条顶着肚子迈开四方步，围着那电话局的领导转悠。突然停下脚步，挑挑眉毛。

"怎么回事？谁阻碍我们警察办案啊。"

"咳，警察先生来办案，我们自然配合。只是这两位……"

夏衍和瞿天文穿着便装，又没装备，看着就不像警察局的人。

"这两位是我们警察局队长，也就是我，特别邀请的顾问。他们办案，就是警察局办案，代表警察局，你们老实儿配合。"

细高条叉腰大笑，"如何？这个封号霸气吧，顾问。"

接线姑娘们每天的工作便是接听电话，对方说出他们要联系人的号码，她们将线路接通。等通话结束后，机器上的指示灯闪亮，她们再切断线路，等待其他电话打入。

相当于中间转接连线的作用。

夏衍走到一个正在工作的接线员身后观察，天京城所有电话的线路都要经过此处，如果留心，谁給谁打了电话一目了然。

简直是个天然的信息收集地。

"天府公司经理在西餐厅打的那通订房的电话，正先经过了此处，再由他们联入旅馆的电话线路的。"夏衍分析道，"在每个他可能出现的旅馆安插眼线，太过兴师动众。他们想了个便捷的好办法，从电话交换台入手。他们无需窃听电话内容，只需要查询经理曾要求接通哪家旅馆的电话便可。"

接线员知道经理給东洋旅社打了电话，但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具体的对话，他订了哪间房，所以才将仅剩的几间房全部预订，确保对方在自己的包围之中。

与之前所有的推测完全相符。

"5日中午12点到1点间，是哪位接线员接通了西餐厅打給东洋旅馆的电话。"夏衍问。

"我们每天处理上百通电话，谁会记得谁接通了哪条线路。"

瞿天文扫过那些姑娘的脸，表情略略吃惊，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试图寻找到某个慌张的、担心被发现的姑娘，但对方比他预想的更为淡定，

"两位，并未我们不配合。这些姑娘们经过专业培训，她们不会轻易对外透露自己的工作。接线员对她们而言是份体面的工作，没人会冒险泄露消息，丢掉自己工作的。"

"她们在这儿做了多久？"

"多则5年，少的也有2年。"

电话局的领导将他们拉到旁边，"听着，这些姑娘是我亲自挑选培训的，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绝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况且你刚刚说的办法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在这儿工作十多年，从未想过接线还有这种作用。"

夏衍扁扁嘴，毫不留情地说："但你这儿其中的一个姑娘发现接电话的另外价值，并成功通过它赚到了钱。"

"这种事情……"他担忧地望向屋内，那些姑娘们正兢兢业业地接听电话。

"老实说，并非我不配合，我们的通话不会留存任何的记录。这样，我去同那些姑娘们谈谈，如果有人愿意承认的话。"

夏衍和瞿天文无功而返，消息是从总机泄露的绝对没错，没有人承认自己接通过东洋旅馆的电话，更加坚定了她的推测，那个贩卖消息的人知道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于是开始撒谎。

这些姑娘个个都有嫌疑。只是这么多人，一时难以判断是谁做了这件事。没有足够的线索，夏衍很难圈定具体的嫌疑人。

瞿天文嘿嘿笑道，"是时候让你见识我的第二招了。"

"对犯人的分析，不单单是证据导向，还有个更为便捷的方法，动机。"

"现在牵扯到与死者无关的人，动机很显然排除情杀和仇杀。"

"接线员也不会与什么建筑公司有联系，泄密者之所以冒着被解雇的风险，帮他们留意死者订的旅馆，无非是为了一个字：钱。"

"姑娘们年轻的时候钱总是不够用的，要买漂亮的衣服、高档的化妆品。我刚刚询问过她们的薪资，每个月十五银元。但你是否注意到靠门的那个姑娘脚上穿得鞋子，是百货公司橱窗里的新款，要五个银元。还有她旁边的姑娘，胸前有个胸针，是碎钻做的，也要好几个银元。"

夏衍挑挑眉毛，顿时有了性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过接线员的姑娘们，嘿嘿，其实我上次还遇到个，求我问姻缘。我顺势问了问她们那群姑娘们嫁人的标准，好家伙，那叫个高，寻常的小职员人根本瞧不上。"

"接线员是份体面的工作，有些姑娘费尽力气考试、培训，为的是要个接线员的身份。然后好好装扮自己，趁着年轻找个有点儿钱的小老板嫁掉，才是正途。"

"照这个标准，她们应该都挺缺钱的。"夏衍说。

"没错，缺钱是一回事儿，但有胆量真的与外人勾结贩卖消息又是另一回事。你想想，她冒风险为兴业公司提供消息为的是什么，买更多的奢侈品，更好的装扮自己。如此一来，入手的线索变得简单。她帮兴业公司这么大的忙，报酬想必很是丰厚。这几十个姑娘中，谁近期添置了明显超过她收入的值钱物件，比如珠宝首饰，或者定制的晚礼服之类的。"

夏衍眉头微蹙，"她出卖消息，害得另一个人丢了性命，只为买几套衣服首饰？"

瞿天文耸耸肩膀，"杀人不都是有深仇大恨，又不用她亲自动手。看不见那血腥的场面，权当不知道，自然没有罪恶感。"

他搓搓手，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嘿嘿，看来是我出手，跟这些姑娘们深入接触，摸清她们生活的时候了，等待我胜利的好消息。"满脸写着"意图不轨"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