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转来的女生圆脸，短发，很可爱，她是菜菜。

她很怕羞，老师把她跟我分到了一桌，原因没有说，但我想，老师可能觉得我最不容易打扰女孩子，整天一个人，根本没有跟女孩子说过话，怎么去打扰人家？算起来，班里男生，就数我最老实。

她挺安静的，不参加课外活动，不跟人聊天，跟我一模一样。

转学来的第四天，是礼拜五，学校放学后，我没有回家，而是上到了楼顶，楼顶飘着雨，我一个人低头上去，站在雨里望着整个城市发呆。

别人看着我好像在想事情，但其实我什么也没想。

别人以为我是在思考，但其实我并没有思考。

我就是这样站着，我就是在这样发呆。

我喜欢发呆。

发呆占据了我过往生命中太多的时间，就这样站着，什么也不想，脑子空空的，整个世界都仿佛不存在了一般，这感觉挺好的。

我想，我会在某个时间点，某个没人的地点，就这样在发呆中死去。

安详死。

我不是累死的，因为我什么事情也没想。

这种死法可太好了。

细雨在天上飘，我的思维却是停止的。

我的思绪渐渐被拉回，我看到，城市是圆形的。眼前的一切都是圆形的，我想，这个城市或许有个轴心，只是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个想法挺可笑的，所以我咧嘴笑了起来。

“听，是一个人的孤单。淋，是两个人的浪漫！”

我的耳朵边突然响起了声音，我转头，发现菜菜站在我的身边，她没有打伞，任由细雨落在自己的身上，头发微湿，却并不狼狈，让人一眼望过去，竟生出怜惜的感觉。

“什么？”

我一时没有弄明白她在说什么，所以就问了一句。

她指了指天上的雨：“听雨，是一个人的孤单，淋雨，是两个人的浪漫。”

我没有想到，沉默寡言的她，竟然还有如此敏感的一面。雨是浪漫物，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的文人墨客对雨表达出了近似变态的痴恋，赞美雨的诗词不计其数。

我也是爱雨的人，在某个下雨的午后，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雨，听着外面的雨声，抽着烟，看着书，我感觉那是很美好的享受。我很多次那样做，每当那个时候，我就想，假如我家不住在楼房，而是一个小院该多好？那样就更加可以接近雨了。

这个时候，听到菜菜这样说，我感觉猛的就跟她拉近了距离，她现在离我很近。其实，在班里，她离我更近，但我从来没有真正看过她，我是个冷漠的人。

现在她站得如此的近，我打量着她。

她圆脸，圆得很完美，单眼皮，最绝的是她的嘴，长得无法描述，总之很美，一笑之间，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

青春就是资本，她很可爱，我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我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根东西动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我望着已经近乎空无一人的学校，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楼顶上，她是跟着我上来的？她要干什么？

“你来时，我就已经在了，可能是我个子矮小，所以目标也小，你没有发现而已。”

听了她的话，我哑然失笑，摸了摸鼻子说道：“我都是低头上来的，并没有注意别的地方。”

她不在意我的解释，她也不需要解释，而是指着学校外面的城市说道：“你看，这个城市是圆的。”

我一楞，我刚才正在想这个问题，没想到她现在突然说了出来。

“圆是什么？圆是完美，圆是循环，圆是一切，所以，这城市是完美的。”

我对她点了下头说道：“我感觉有点不真实。因为再牛的规划师，也不能规划出完美的城市布局，这是不可能的。但眼前这些太圆了，太规则了，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好比你拿圆规可以在纸上画出一个完美的圆，但你并不能用这个去衡量整个城市，城市中的建筑物是不规则的，同时还会出现城中湖，还有横穿宁静市的那条大河，这都影响这个圆。但现在并没有这样的情况，难道这些建筑都是一起规划出来，一起建成的？”

“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这城市越是规则，越是圆，就越是奇怪。”

“但你要说奇怪在什么地方，却让我说不出来。”

“我突然想到一些个传说。”听了我的话，菜菜突然说道。

我转头认真看着她。

“我想到了传说中的衔尾蛇，是一个自古代流传至今的符号，大致形象为一条蛇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结果形成出一个圆环。有时亦会展示成扭纹形，即阿拉伯数字“8”的形状，其名字涵义为“自我吞食者”。这个符号一直都有很多不同的象征意义，而当中最为人接受的是“无限大”、“循环”等意义。另外，衔尾蛇亦是宗教及神话中的常见符号，在炼金术中更是重要的徽记。近代，有些心理学家，比如“卡尔·荣格”认为，衔尾蛇其实反映了人类心理的原型。”

其实她说的这些我也从书上看到过，并且也深入的思考过，不过我的思考并不太高深，我感觉我并没有触碰到这个圆形世界的内核，当然，也许从来没有人能说清这代表着什么。

她看我听得认真，就又说道：“这种奇妙的姿态象征着“不死”、“完全”、“无限”、“世界”、“睿智”等等种种意味。这虽然是神学方面的问题，但同时也是哲学方面的问题，而哲学的最后必定是神学，甚至科学的最后也会是神学。我当然并不是神学的信徒。可如果仔细去想，就发现这个圆太有意思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菜菜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我对她感兴趣起来，点着一根烟，对着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们由这个圆可以想象，其实这代表了生命的轮回往复，开始就是结束，结束又是开始，永无止境又永不重复。由此向大了想，地球是圆的，代表了开始和结束，轮回和因果。宇宙是圆的，代表了更大的轮回和因果，然后有没有别的宇宙呢？我们的宇宙会不会只是这些无数个宇宙中的一个呢？我们的宇宙和那些无数个的宇宙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圆，然后这个更大的圆不过是更巨大一个圆中的一部分呢？”

她的话已经开始让我震惊，虽然以小推大让她推得很无稽，但并不能说就是没有道理的。抛开那些巨大无数宇宙的说法，再回到这座城市的话，那可不可以说，城市就是一个循环？这座城市就是一个代表着开始和结束，轮回和因果的存在？

她越说就越是惆怅，显然自己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所以莫凡，圆是最完美的，圆是最无法解释的。从我们出生时，就已经在这个圆上，这个圆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却是必然存在的。我们无法触摸到它，可它就那样存在着，我们在这个圆上出生、长大、变老、死去，然后又是一个开始，如此轮回往复。所有的喜怒哀乐，不过是圆上的固定存在，我的经历，不过是事先存在好的，只等我们去经过或发生，而我们却无法知道这一切，因为我们跳不出这个圆。想要知道，就需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比如跳出这个圆去观察这个圆，但我们跳得出吗？”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感觉这城谈话似曾相识，我还感觉，我喜欢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