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后世,这个国祚接近三百年的的朝代被人黑或是被人吹,被人抨击、还是被人捧上天,明代终究是有可取之处。
历史上唯一一位能从乞丐做到皇帝、再反其道而行之从南边打到北边的朱元璋的确无人出其左右。可他在建立大明皇朝时所立下的国法和规矩在后世人看来却很是死板,弊端极多。
最起码,侯桓是这样觉得。
出身决定一切,你爹是种田的,那你就得是种田的,你的儿子也得是种田的,你这辈子除了种田什么都不能做。
你爹是杀猪的,那你也得杀一辈子猪,你儿子也要子承父业……
从一开始,社会阶级便是固化的,就像居庸关里大部分的住户都是军户,同属居庸关都指挥使司,下设数卫,按大明军屯制度,内地两成守城;八成屯田。边军三成守城;七成屯田。只不过居庸关作为险关要隘,屯守比例更高。
这时的北方,远不如侯桓的那个时代,出了边塞长城,就是一毛不拔的化外之地,还没后世所说的黑土绿水,北方粮食很是吃紧,要知道京城数十万户张嘴,一天所需的粮食都是惊人的天文数字,何况更远的边塞。
边军粮食困难时,那绝对是个大难题。毕竟你不能光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吧,饿着肚子的边军哪有力气为国守境?
于是老祖宗的智慧又派出了用场,大明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借他们十颗脑袋也不敢改,皇帝大臣皆是如此,不然一顶篡改祖制怨天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光是都察院里御史的唾沫就能活活把人淹死。
出了名的明朝言官可不管边军将士有没有米吃,他们只管告状喷人,这敬业精神远比侯桓时代的键盘侠和杠精纯粹的多。
边军没粮怎么办?
朝廷来运,但这中间的周转和运输费同样是笔不菲的开销,京城周围的农户能自己吃饱肚子就算给朝廷省去天大的麻烦,沿着长城的万里防线可不是运河,没有漕运一说,光靠牛车来拉,十万石粮食运到地方后能剩五成都算多。
于是,在士农工商这个阶级中最为低微的商人就派上了用场。
朝廷有粮食有盐,可负担不起这么巨大的运输费用;商人有资本也有路子,可盐铁都是国之重本,敢贩卖私盐抓到就是砍头,半点商量余地都没。
朝廷用开中法,让商人来运粮,给他们专门的凭证,可以在朝廷领到等价的盐,给予官盐自由贩卖之权。同样,让你运多少粮食到边境那一粒米都不能少,不然一样要你好看。
有些商人索性直接在边上开屯,就地缴粮,自己省事还节约成本,边军也能及时填饱肚子,边界的荒地也开垦,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最重要的是,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也没改啊!只是他们钻了个口子而已,商人仍是从商,商屯里干活的还是农籍的农户。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嘛!
居庸关至京城六七十里之间,就有大片这样的商屯。
侯桓和林旭坐在一片庄稼地里,饥寒交迫。
“狗曰的,怎么今年还没霜降,就这么冷了。”
林旭哆哆嗦嗦,磕绊着牙齿抖动道。
侯桓自然知道为何,大明的覆灭就是因为小冰河时期和诸多原因,虽然一四四九年的大明天灾并无一百年后那么频繁,也多少有了先兆。
侯桓将朱祁镇交给自己的一角龙袍贴身装好,心里仍是在回想从土木堡起一路发生的事。
越想,他的表情越凝重,也有可能是冻僵了……
自己似乎是好心却办了错事。
“居庸关离着京城还多远?”
侯桓问道。
林旭脑袋一抖一抖,牙齿嘎嘎作响回道:“不远也不近,咱们凭两条腿走回去,明天也就到了,百里不到吧。”
侯桓心一沉,果然。
历史上原先俘虏了朱祁镇后,并没有直扑居庸关,而是带着朱祁镇先后去了大同和宣府,并想要以朱祁镇为筹码向朝廷勒索好处。可也先是个优秀的统帅,但不是一个好的外交家,让大明朝廷里那帮心眼多到和蜂窝煤一样的大臣耍的团团转,最后忍无可忍才在喜宁的告密下抄近路从紫荆关杀入关内。
而同时有了大量时间做准备的朝廷在那位挽救大明江山于水火的英雄带领下,成功击退了也先大军,没有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南宋。
而现在,由于自己带着朱祁镇从土木堡脱身,一路跑回了居庸关,身后的瓦剌大军也改变了应有的行军路线,并成功攻破了居庸关,距离京城门户仅有百里,瓦剌的骑兵不需半日就能直逼城下。
侯桓浑身冰凉,呆若木鸡。
卧槽,那老子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事实上,情况比侯桓想的还要糟糕。
因为这时已经盘踞在居庸关的瓦剌军队,足有数十万之众。
历史上也先在生擒了朱祁镇后,志高意满,愈发的觉得脱脱不花和阿剌知院碍眼,仅带着本部兵马杀向京城,而现在阿剌知院和也先两部合为一军,脱脱不花亦在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的从河套赶来。
而京城,这时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侯桓慢条斯理的整理脉络思绪时,旁边谷子堆里突然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林旭没在意,以为是田地里的田鼠。
侯桓瞥了一眼,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他脑子正忙着想事,也没管。
侯桓转回头,不想那声音越来越大,侯桓皱眉又瞅了一眼,借着皎洁月光看到一个半身高的黑影从谷子堆里爬出,侯桓一惊,曰你仙人板板的!这他娘的是耗子?耗子精怕是都没这么大吧!
惊弓之鸟的两人顿时坐起身,抓起之前因为嫌太冰冻手的武器,互相使了个眼色。
同样,两人心里很没底,不管是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个,除非命中要害不然一刀肯定砍不死。
那黑影又开始蠕动,侯桓的林旭藏匿在阴影里,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那玩意发现他们后扑上来。
在黑影移动到月光映射的亮处时,侯桓总算看清些,原来是个人,但身上却穿着侯桓和林旭都不陌生的衣服。
毛裘貂帽,蹲着身子慢慢移动。
瓦剌番子?大晚上的跑这来偷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