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马拴在树下，两人来到黑鱼沼泽的边缘。如同老人说所，这个沼泽的树林不自然地长满或粗或细的荆棘，如寄生虫缠绕着树木，彼此间互相穿插卷曲，形成一张间隙大小不一层层叠叠的带刺的网。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有部分荆棘在微微地挪移着。

“我们怎么进去？莫不是披荆斩棘不成？”拉尔揶揄道。如果真要闯进去其实还好，主要的问题是砍掉挡路的荆棘会不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其他荆棘朝他俩发动疯狂的攻击。到时若发生这种情况，空间受制是很难闪避攻击的，他俩大概会被荆棘窜成肉窜。

克雷格取出一样东西，拿给拉尔看，是颗核桃，“这是女巫依芬娜·斯考格兰德两年前交给艾丽西亚主人的。只要来到黑鱼沼泽外捏碎它，女巫就会感知到我们在外面。”

他捏碎核桃，随之许多光点从碎裂的核桃里飘出来。这些蓝色的光点在探险家与吸血鬼的身周转了圈，然后以很快的速度朝树林里飞去。

“所以，”拉尔捏捏上嘴唇，“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

“我想是的。”

“等多久？”

“这个，也许很快吧？”

一个小时后……

蹲在地上的拉尔托腮用枝条在泥土上画着圈圈，轻飘飘地说：“这个‘很快’指的是多快？别告诉我是用小时计算的。”

焦躁的克雷格背负双手，不耐烦地来回踱步，“我也不知道。事关小姐的性命，女巫这般怠慢，若是主人在，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

“女巫说捏碎核桃就会知道你们来了。”拉尔扔掉枝条站起来，“她有说会出来接你们吗？”

“呃……”克雷格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好像……并没有？”

“好了，”拉尔拍怕手，掌心泥土掉了下来，“我们走吧。”

“进去？”

“你想一直等下去？”

“不。”

“那走吧。”

拉尔沿着沼泽树林的边缘走了段路，然后选择荆棘间隙足够容纳三人的地方走了进去。

在荆棘丛生的沼泽树林里曲曲绕绕地走了几分钟，拉尔发现相比林子在外看到的，林子内荆棘的密集度稀疏了许多，至少他和克雷格在空间受制的情况下能选择多条路线。比荆棘麻烦的是不知深浅的沼泽淤泥，如果被吸住了还是有些棘手的，当然，对一个超凡战士和吸血鬼来说，再深的普通沼泽对他俩来说是构不成什么危险的。

“我想我该和你坦白一些事，”走在拉尔身后的克雷格忽然开口，“即使你对主人和我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是为了小姐，所以你有权力知道。”

“我明白的，”拉尔摇摇头，丧气地说：“你没有勇气和莉莉丝解释一切。现在向我坦白，是打算等她醒来后由我替你开口，承担你该负责的部分对吧？”

被看穿的克雷格苦笑了出来，“主人一向奉行和其他智慧种族和平共存的理念，所以在血族与其他智慧种族关系紧张的年代选择隐居到了达索莫山脉。也差不多有百来年了，期间躲过了两次在永眠王国发生的人类与血族大规模的战争。我当时认识的许多高阶血奴就死在了两次战争中，他们中有些就血族间的相处方式来说是很不错的家伙。”

吸血鬼的自称是血族。被吸血鬼所咬而诞生的次生吸血鬼，血族则称它们为血奴，也即是血的奴仆之意。

在很久远很久远的年代以前，吸血鬼是不以人类的鲜血为主食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发现人类的血液对血族来说最为美味，加上数量众多，获取稳定简单，人类因此成为了知慧种族中受到血族迫害最大的族群。

血族广泛的吸血食谱逐渐变成主吸人类鲜血的单一项。他们在过去遥远的某一代中基因突变，或者说是演化出的这个特征，对其他智慧种族是大好的事，对人类来说确是厄运的开始。

血族专情于人类鲜血的变化过程，导致他们在人类的文化中有非常多被唾骂的称呼。吸血鬼这个贬义的叫法就是从人类中传开的，久而久之被其他种族普遍接受。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吸血鬼这个称呼原本的贬低之意遭到遗忘，彻底成为了血族的代称。

拉尔拨开小荆棘，从手臂粗的环绕荆棘中钻过去，“难怪当时我去达索莫山脉时没打听到有吸血鬼，还是高阶吸血鬼。躲了上百年都没人发现，不得不佩服你们。”

“我们生活得很规矩，尤其是对恐惧血族的人类来说。隐居的近百年间，我们没有杀害一个人类，也没有被他们目睹过。”

“这就导致了他们被山上的吸血鬼袭击而没有任何防范的缘故吧？”拉尔跳过贴地的粗壮荆棘，“因为你们躲得太好了，村民怎么会想到离他们不远的山上有吸血鬼在。信息不对称，缺少防范，他们连带小孩被一夜屠村不留活口相当情有可原。”

克雷格忽略拉尔话中的讥讽之意，“自从成为艾丽西亚主人的血奴，我在主人的引导下只喝维持身体所需最低限量的人血，其他时间都是吃着和人类一样的食物。在我从人类变为血奴的早两年，对人类的血液有毒瘾般的渴望，特别是被主人限制吸血的情形下愈发严重。抓住人类，咬他的脖子，随心所欲地吸血，想吸多少就吸多少。这是我只能隔些日子喝买来的不新鲜人血所不能比拟的。其他血族的血奴在吸血上如此自由，为什么我要遭这罪？”

“所以你违抗了艾丽西亚的命令，跑去吸人血了？”拉尔随口说道。

“有时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联想能力。”

“不难猜到。”

“三次，我三次违抗艾丽西亚大人的意愿，想去吸人血。这真的不容易，因为不管血奴还是高阶血奴，都是无法违抗主人的意志的。”克雷格拍开飞向他的虫子，“但在对鲜血极度渴望至疯狂的地步时，血奴就能违抗主人的意志，脱离掌控。只是这种头脑发疯的状态，即便自由了，也算不上好事。”

“三次都被艾丽西亚阻止了吧？”

“嗯，”克雷格点点头，“若不是艾丽西亚大人的关怀，我只会成为一头渴望人类鲜血的怪物。”

拉尔稍稍蹙眉，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这话几乎是将所有血族和血奴囊括在里面。真有意思。”

“特指吸新鲜人血的吸血鬼。”克雷格纠正道，“起先我不明白艾丽西亚主人为什么不让我吸人血。人类会为了满足口腹把能吃的动物都杀来吃。而我是血奴、人类口中的吸血鬼，本能让我想要吸人血。我喝新鲜人血，和人类或者其他智慧种族为了本能填饱口腹有何区别？不过当我成功度过最初渴望人类鲜血的阶段后亲耳听了主人的解释，我才十分庆幸当初没有沉沦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