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谢尔堡,被捏碎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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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薇醒来时,外面正好下起雨,淅淅沥沥,如诺亚启程的前几天。断断续续两天的降水让空气潮湿不堪,黏稠沉重,像层薄毯盖在身上。窗外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透过剥落的金色鸢尾花我看见花园墨绿的牙齿,点缀诡异粉花,脑海里浮现莫妮卡被捏扁的情景,感觉如同吞下了头死老鼠。

古堡会要我们的命。我想。首先是马丁内斯,再然后戴维斯、莫妮卡、伊冯娜、欧文,我和佐薇。我听见牛仔女孩模糊的嘟哝,处于半梦半醒交界处的她在想梦中人说着什么。一个人安静足够久后,谢尔堡的威胁又卷土重来。吧唧嘴和看守者我已能熟练对付,但能把刺尾变成触手的铁钩子就算给我瓦雷利亚钢剑也无法对抗。而那种东西在谢尔堡内的分布密度说不定比伊莉丝堡里的看守者还多。

接下来就是赌命了。我想。无论如何,哪怕我们不去寻找真相,离开的道路也只有一条,隐匿在堡垒深处。诚然编窗帘从窗台跳下的伤亡率小于硬闯堡垒,但我们不能就此离开。准确说来是佐薇不能在这么多年的准备和泪水后空手而归,我也不忍心看着这一切发生。

佐薇从梦中苏醒,坐起来察看周围,留意到阴沉的天色。“要下雨了。雨阻挡阳光,怪物会更活跃,帕蒂。”她窸窸窣窣从扶手椅上起身,刚双足着地就因大腿的伤疼得呲牙咧嘴,扶住暗金色墙壁稳定脚跟。“我们动作得快一些。”

我把木棍丢给她。佐薇练棍法练了多久?三年?两年?她的棍法已经很出色了,也许还得过奖。如果杰拉尔德不曾失踪,我制作操控无人机的技术不会差多少,说不定能靠这个直接进入大学。古堡吞噬的不仅仅是几条无辜的生命。

佐薇和我决定先到地下厅找到“星门”。进入走廊时正好有只大个子看守者在漫无目的地摇晃,佐薇一棍打碎了它的脑壳,过期牛乳色的脑浆漫溢而出。我忽然有种不详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要这么想。我告诫自己。它们不再是人了,它们是被超自然力量影响的怪物。

前门厅没什么怪物,对付起来很容易。可当打开通向中央大堂时后局势急转直下。十分钟灾难般的浩劫中我们足足遇到了一个加强排兵力的看守者、吧唧嘴和铁钩子。佐薇以自己为圆心冲在前面轮转木棍,像死亡陀螺般击退没长大脑的行尸,我则在离她七八英尺的地方抵挡铁钩子的入侵。谢天谢地,这些铁钩子也许还处于幼年时代,体型较小又不懂得如何运用尾钩,我只要保持距离,一个个解决没有问题。真正的困难来自于那些难缠的吧唧嘴。我找不到适合的引火物,用锐器又无法杀伤其软绵绵的外壳。情急之下我拉着佐薇先行撤退至门边,然后撕下几条墙纸沾在上边,再用火柴点燃。这么一做效果虽然不及预料中理想,但也足够应付部分小个子吧唧嘴。

剩下的软体动物被我用更加原始的方式解决。门厅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红眼睛的石像鬼雕塑,我抱起它站在原地,等吧唧嘴靠近了再狠狠砸下去。有的吧唧嘴贪婪地试图吞下石头被我压扁,有的则直接炸成上百快碎泥,溅得到处都是。十分钟后我们总算解决了这些难缠的怪物,把门关上,一同靠着门板喘气。

“里……里面只会更多。”我说,感觉透支了下半辈子的力气。“它们究竟从哪儿来的?”

“星门。”佐薇吐出一个词。她的情况比我糟得多,有些吧唧嘴和看守者的体液沾到了她的伤口上。“老天,佐薇,你不处理一下吗?会感染的。”

她漫不经心地从背包里摸出酒精和纱布弄了起来。我把目光投向别处,落在横卧于地遍是褐绿脏污的石像鬼上。真恶心。我全身也都是各种各样的怪物残片与液体,这身行头以后绝对不会穿了。

虽然明知后方危机四伏,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现在大约是下午两点,天黑前我们只有不到六个小时弄明白弗吉尼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还是不下雨天气晴朗的情况。简单休息五分钟后我和佐薇再一次拉开硬木门进入中央大堂。

如果不是发生过太多起失踪案,谢尔堡很适合用作恐怖惊悚电影的外景地。但见大堂高六十英尺,长宽足以放下半座圣查尔斯中学。幽冥的绿光从天井下溢出,照亮古色古香的旋转楼梯、雕纹扶手、维多利亚式的大沙发、一人高的陶瓷花瓶和水晶吊灯。地上铺有绒毛地毯。虽然年代久远起毛脱线,仍能感受出鼎盛时期的气派和奢华。我还记得第一次和父母一块到谢尔堡参观的情景,父亲把照明用灯换成香槟色的,总有说不出的古怪。反而现在所见的暗绿幽光符合这儿的整体风格,沙利文家有种奇怪的审美,起初让人很不舒服,但等你习惯后会觉得就该是这个样子。

厅堂里有几只吧唧嘴,我举起伤痕累累的砍刀准备应战,它们却理都不理我径直向门厅去了,留下我和佐薇面面相觑。牛仔女孩耸耸肩,一瘸一拐地向天井走去。我跟在后面打开手电筒,又觉得满煞气氛关掉了。这儿的光照不算太差,我能看见家具的影子。

“天呐……不。”佐薇哀叹,我赶紧凑前贴着棕黑硬木雕花栏杆查看。天井下方烟雾缭绕,如同绿色汪洋,又仿佛是巫婆的坩埚。我向后退了半步好像里面会蹦出青蛙。

“我们要下去吗?”

“星门就在底层。”

“我怀疑这是毒气。”我说,扇走几缕试图靠近的绿雾团。

“那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是吗?”她侧身迈步,腿一颤倒在我身上,被我用拿电筒的手搀住。

“你的伤……”

“我不要紧,帕蒂。”她瞧见我的眼神,别开脑袋叹息。“通道只有一条,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走下去,不是吗?我知道,这是我自找的……”

“什么?”

“没什么。没别的路了。”

她说的是事实。朝地下堂前进时我怀着颗殉道者般平静的心,脑海里掠过各种各样最坏的打算,并祈求上帝如果非要两个年轻人葬身于此,请用不那么痛苦的方式。我想我能承受被铁钩子刺穿喉咙,可像莫妮卡那样……比中世纪的酷刑还要残忍,我宁从未出生也不愿经受。

我们借旧时运送食物和士兵的(沙利文家接手后则是宾客和甜点)老式电梯井爬下去,因为楼被两座大衣柜挡住了,里边又都是看守者。佐薇说底层有处旧击剑俱乐部,可以从里边的专用楼梯到谢尔堡除一楼外的任何一层,真是古怪的设计。但当我踏上底厅的石地板后才知道设计不存在“古怪”这一概念。

“耶稣基督呀。”我叹,凝视前方三十英尺处镶嵌于墙体中的巨大雕塑。准确说来它根本谈不上雕塑,因为人类加工石头放在住宅里是为了装饰,要么造人的形态雕,要么复刻重大事件或描绘抽象概念,总而言之都要经过艺术的二次加工。而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堆胡乱堆叠在一块的暗绿色软泥,这儿凸起一块,那边多一处凹陷,就像煮烂的西兰花。佐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她像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自血腥堑壕争夺战中幸存的士兵看见了自己人的战壕,义无反顾地挪了过去,虽然动作比乌龟快不了多少。我小跑两步到她前边儿先大致弄明白地下堂的构造,确定没有怪物躲在角落和拐弯处。

的确没有。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怪物都躲着我们好像我们自带某种神秘病毒。不需要腾精力对付它们固然是好事,可我蛮不习惯的,就像海啸来临前会先退潮一样,说不定这是接下来更猛烈暴风雨降临的前兆。

屋子很空。除了嵌入墙壁的丑陋雕像外只有一处圆环状的演讲台,直达一楼的大书架和一处半圆形的休息区,里边零零散散放着些树胶椅子和小茶几。往上,只见得浓稠不消的绿雾,隐约能看见上方的其他楼层。绿色幽光自雾中来,凭直觉判断雾里肯定有东西,静静等待猎物上钩。我怀疑只要佐薇走到演讲台上就会有数不清的触手自雾里现身将她榨为人干,就像莫妮卡那样。

“佐薇。”我说:“这儿没有你的星门。”

她向前方努努嘴巴。我望过去,只看见反射幽绿的光滑墙壁。

“哪儿有星门?”

她伸手指了下那墨绿色的巨大雕塑。

“啥?”

“星门应该在这个位置。”

“那是座雕塑。”

她侧头直视着我。“它应该在那儿,没错。”

虽然事实显而易见,可我实在不愿相信。“好吧,就算按你说的那是星门,可雕塑把它卡住了。你说会不会是弗吉尼娅干的?我的意思是……雕塑总不可能是活的吧?”

“我想我们麻烦大了。”

“什,什么?”

她在一块印刻字母“N”的圆形环砖上停步,整个人看起来绿油油的。“它……它堵住了。”

“你是说那东西把星门堵住了?”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深绿色的丑陋雕塑。

“对。可能没有全部堵住,那些怪物肯定是从缝隙里挤出来的。”她仰首看向上方缓速翻滚的绿雾层。“也有可能是绿色的雾,我说不准。百科没有这些内容,日记和摘要语焉不详。总之……我们该开始调查了。”

于是乎我们分开来搜寻地下堂。虽然不见怪物,但保不定下一秒就从黑暗角落中扑出来只,恐怖片的惯用套路就是这样的,总在你神经最放松的时候搞突然袭击。往日里做观众吓得要死,现在身处荧幕之中我反而放松太多。佐薇说过恐怖惊悚片里主角们最大的威胁不是敌人而是编剧。编剧不会创造无聊的剧情,平平安安按惯常的标准而言即算无聊。我深以为然。

不过佐薇的有些话我不大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比如说她口中的星门。雕塑大小有十来辆SUV堆叠起来那么大。在此之前我们遇见的神秘触手单只直径也不过六英尺,离开贾马利堡后还再没见过。现在要我相信这六十英尺宽,四十英尺高的东西是活物随时有可能苏醒,那还不如把我敲晕过去。

它怎么看都是雕塑。我沿刻印字母的圆环小凸起向它慢慢靠近,这团东西压根看不出五官或则肢体细节,就是坨涂满海带的混沌石膏。话说回来“铁钩子”也没有正常生物的特征,但它能动。我想任何生物都需要呼吸,而呼吸效率最高的方式就是通过肺过滤氧份,否则其体型会变得相当巨大。我仔细观察这尊雕塑,它一动不动,没有胸腔起伏或气流吞吐声。即便它的确是某种超自然生物,现在也已经死了,我猜死因是缺乏食物。

我越走越近,近得可以看见其皮肤的微小斑点。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如此丑陋的东西,没有形体,没有嘴巴、眼睛、耳朵和一切感知外界的器官。绕其一圈后我大概弄清楚了它的形体构造。佐薇说得没错,它确实有一半卡在墙体中,从交缝处变化的颜色能判断。不是人工涂漆,这么多年没保养早脱落了。它有点像巨型乌贼和古树的结合体,上帝一定是酩酊大醉后从乡村酒吧离开的路上创造的它。如此丑陋猎奇,真让人大开眼界。

我把目光移开,掠过一堆废旧塑料椅、玻璃瓶和红色小方块。怪物没什么好看的,拉上佐薇去别的楼层……

卡在雕塑中的红色小方块。我侧头打量着它,越看越眼熟。我的好奇心再一次起作用,推着我靠去。我首先明白它不是方块而是长条形,继而发觉其酷似手机壳。不,它就是手机壳。

巴兹尔完好无损的手机壳。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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