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烈阳军总兵力不过五千人，要面对的是十余万牧族联军，没有援军，没有充足的物资，那时的血阳关是真正的一座孤城。”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叔的语气又深沉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愤怒。

“吕后为什么不让北威卫增援？就因为两家关系不和？”晋云的心里也隐隐的愤怒起来，这就像是家里的两兄弟一样，平时候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杂事吵得不可开交，可如果遇到其他人从中作梗的话，一样会一致对外的，可这时候，吕后想的竟然还是晋吕两家的恩怨。

晋云越想越气，两家的恩恩怨怨可以没完没了，但总是要有个底线的。小时候他也很讨厌看到晋家的人，可是在外面，如果有人当着他的面说晋家的不是，他一样会把他揍到赔礼道歉才会善罢甘休。

“除开吕家想要趁势削弱晋家在军中的势力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当时的吕家，私底下和牧族有着生意上的往来，他们把中州的粮食贩卖到朔北那边，从那边换回来大量的烈马，从中牟取暴利。所以，吕家是不希望和牧族开战的，再加上当时大淩皇室长达百余年都未动干戈，和牧族一战，胜负难说。”白叔解释道。

“牧族的铁蹄南下之后，吕后是派了使者去和大狼王和谈的，以赤北走廊一线为界，双方停战。”白叔又道，“只不过，当时烈阳军并没有遵从吕后的命令撤回赤阳渡口，于是，吕后借机以违抗皇令为由，下诏罢黜晋家一切勋爵，将烈阳军列为叛军，中断一切对烈阳军的补给，同时抓捕晋家还在天都城任职的年轻子弟，流放充军。”

“什么！”晋云彻底的震惊了，双拳不禁的握紧起来，手背青筋突起，若不是在白叔的营帐里，他现在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胸膛里怒不可遏的火气。

白叔又长长的抽了一口烟，缓缓道，“血阳关一战，以烈阳军主力几乎损失殆尽的代价，挡住了牧族的铁蹄，牧族联军北撤八十里，退回十风草原，血阳关由随后赶到的北威卫主力接防，烈阳军残部全数以叛军的名义被收监，由北威卫派卫队护送回天都城受审。”

“血战之后，晋家核心子弟死伤者十有八九，万幸存活下来的人，几乎全都落下了不同程度的残疾。虽然后面因为江南十三世家联名上谏的压力，吕后被迫释放了晋家幸存下来的人，条件是，晋家之人终生不受军职，同时上交烈阳枪，之后，吕后为防晋家东山再起，再次下诏，不允许晋家后辈习武，违背皇令者，斩。从那以后，晋家失去了大部分年轻的精英后辈，晋家由此一蹶不振。”白叔沉声道。

晋云心里的火气到最后还是没压住，一拳打在了案桌上，盛怒之下的气息爆发，竟是直接将案桌打塌了来。

白叔不生气也不阻止，只是安静的观察着晋云，这种情况下，以晋云的性格，就算是直接拿了枪去满世界的找吕家的后人，白叔也不会觉得奇怪，反倒是晋云这样虽然暴怒，但又极度的沉默让白叔有些不安，即使愤怒会屈辱如同小蛇一样撕咬着血管，也一个人默默的忍着。

两个人一度在营帐当中沉默了很久，白叔看着晋云，晋云低头想着事，咬牙切齿。

“后来呢？”半刻钟之后，晋云才慢慢的控制住情绪，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来，但声音里还是听得出明显的愤怒。

“后来，为了晋家血脉的延续，晋家的后辈的确不再习武，龙牙之息和烈阳枪慢慢的，也就不再被人提及了。”白叔道。

“所以龙牙之息是断了吗？”晋云问道。

“那一战之后，会龙牙之息的晋家后辈几乎都战死了，只有晋家家主带伤活了下来，他把龙牙之息教给了新一任的晋家家主，但据说龙牙之息没有真正的教完，老家主就因旧伤复发去世了。之后，龙牙之息就只由晋家家主世代单传。”白叔道。

晋云抬起头来瞧了白叔一眼，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想了想，又道，“这些事，是他告诉你的吗？”

“是。”白叔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明白晋云说的“他”指的是谁，“那个姓秋的也知道，而且比我早，据说晋秋两世家自古就交好，虽然我现在是副使，他们两个看上去也并不和睦，可你老爹和那个姓秋的关系，可比和我的好多了。”

“你这算是嫉妒吗？”晋云问道。

“嫉妒！”白叔笑了笑，向后靠着椅背，轻声道，“我们这些已经快要老了的人，可没有你们年轻人那种争强好胜的心了。”

“对我来说，他们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白叔叹息道，话刚说完，白叔立刻又坐直回来，脸上那种疲惫的老气横秋的神态顿时烟消云散，又回到了平常时候那副没正经的样子，“明明在说龙牙之息的事情，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你自己扯上关系的，跟我没关系。”晋云果断不承认。

白叔盯了晋云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太在意，转移了话题，“你想学龙牙之息的，你得找你老爹，龙牙之息只有他会，不过，他会的应该也不是完整的龙牙之息。”

晋云考虑来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就做出选择。

白叔看出了晋云的纠结，也没有再劝慰什么，该说的话很早之前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没其他可说的了，也不想劝你什么，时间这么久了，我想你自己也明白了。我只有一句话，你要想学龙牙之息，就去找你老爹吧。”白叔道。

晋云白了白叔一眼，虽然知道这是没办法回避的事实，但晋云觉得白叔这语气还是以前那种十分典型的流氓味道。

晋云又在白叔的营帐里坐了一段时间，才起身带枪离开。

“喂，小混蛋。”晋云还没走出营帐，白叔又叫住了他，“你想好了，学了龙牙之息，就没有退路了。”

晋云撩起了帐帘，沉声道，“从没有考虑过退路。”

白叔在后面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白叔，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晋云忽然问道。

“说吧。”

“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偏偏不说他在血阳关的事情，他也是和龙牙之息有关系的吧。”晋云微微回头。

白叔愣了一下，第一次主动避开了晋云的目光，低下头，沉声道，“豹云骑的事，有机会你亲自问他吧，我不适合说。”

“我明白了。”晋云停了一下，放下帐帘，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