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在案桌后面坐下来，神情凝重，他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凝视着晋云，右手的食指不断的敲着案桌，也不知道具体在想什么。

晋云带着枪站在白叔的对面，认识白叔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次见到白叔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对待一件事，白叔保持沉默，他也就不敢开口。

但这样的凝重的气氛着实让晋云有些不适，好像他不小心踏进了某个不该踏进的禁区一样。

“龙牙之息，是谁告诉你的？”很久的沉默之后，白叔才缓缓道，语气从未有过的低沉。

晋云刚下意识的想要说出叶红衣的名字，猛的住了嘴，从白叔的神情上不难看出，龙牙之息似乎对他，甚至有可能对晋风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这种事若是牵扯到叶红衣的身上，很可能会对叶红衣造成不利的影响。

“我道听途说的。”晋云故作镇定的道。

“道听途说？”白叔的眼帘低沉了下来，眼瞳的深处，寒光凛冽，晋云甚至有种有无数把剑抵在自己眼前的错觉，压抑的让人心闷。

“这世间，还记得龙牙之息的人，可没多少了，所有知道龙牙之息的人都明白一点，在大淩皇室的皇域内，公开提及龙牙之息的人，都是死罪。”白叔压低了声音，冷声道。

“什么！”晋云一怔，白叔的这一席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可龙牙之息不是圣武皇帝身边的虎将会的调息术吗？”

白叔没回答晋云这个问题，他观察了晋云很久，眼神一直在变化，一会激动，一会失落，最终归于平静。

“你为什么想知道关于龙牙之息的事情？”白叔问晋云，语气里带着一些期许。

“因为它很…”晋云顿住了，没继续说下去，他原本是想说他觉得龙牙之息很厉害，能够推刺出摧城的调息术肯定是很厉害的，可转念一想，这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换做是以前的话，这样的话他是会不假思索的说出去的，可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遇见过额都额隆，见过叶红衣，接过崩山裂地一样的霸刀，看过静湖之水一般的静月之剑，晋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

每一样的招式，每一个人，仅仅是厉害就足够了吗？到头来所谓的英雄豪杰，和圣武皇帝虎将那样的人相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

晋云想了想，“听别人说，就算有机会能和现在的所有名将交手，都不如活在那个时代有趣，所以我想知道，那个时代的虎将，是什么样的人，他所会的龙牙之息，又是怎样的？”

白叔严肃的神情怡然，没有松开，沉声道，“晋云，你虽然不是我带大的，但你来血阳关之后，都是我照顾你的，我知道你的性格，我也想过，龙牙之息这件事，只要你知道了，就一定会追根问底的。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因为龙牙之息失去很多很多东西，有可能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会后悔吗？”

晋云愣了一下，一直以来，白叔都从没有称呼过他全名，不是叫小云子就是叫小混蛋，突如其来的全名让晋云猛的意识到，龙牙之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不用着急回答，慢慢考虑清楚。”白叔也不急，他看出了晋云的犹豫，很多选择就是这样，关系一生，一个人若是在某个路口选错了方向，那可能就是一生都弥补不了的遗憾。

“我不会后悔。”晋云却没多想。

“想清楚了？”出于小心，白叔还是多问了一句。

“一个人若是做一件事就要后悔的话，会不会活得太累！选择是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晋云淡淡的道。

白叔的神情逐渐缓和了下来，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你们晋家的人，果然都是一个德性。”

晋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白叔也没打算解释。

白叔把烟又重新点上，长长的抽了一口，沉声道，“龙牙之息，是圣武皇帝他们留下来的最后的血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歌。”

“血性！悲歌！”晋云听的云里雾里，但他觉得白叔在说这话的时候是悲伤的。

白叔挥手示意晋云坐下来，沉思了片刻，整清楚了语言，才缓缓道，“这些事情，本不该由我告诉你的。”

晋云倒是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虎将晋铁羽跟随圣武皇帝建立焰尾王朝之后，晋家一脉都喜获荣迁，一度位列江南十三世家之首，晋铁羽于天都城病逝后，龙牙之息和烈阳枪也交给了晋家家主，晋家后人从军封将者亦是无数，龙牙之息也从未断绝。”白叔娓娓道来。

这些事情还在江南的时候，晋云也听说过，虽然现在晋家已不复当年荣光，但在江南，名望还是依旧，因晋家时代，名将英魂无数，江南之人对晋家还是十分敬重的。

“然而，龙牙之息和晋家之血在灵帝时，几乎断绝。”白叔的语气忽然就沉重了下来。

晋云也低头沉思，的确，晋家的族史关于晋铁羽的确实没有，若不是叶红衣提及，晋云的确不知道晋铁羽的存在。

晋家的族史是从文景帝时期才开始记载的，此后几百年因为各种原因或多或少都有记录，唯有灵帝时期，晋家的族史几乎一片空白，晋家的老人们每次谈及灵帝也是缄口不言。

现在想起来，晋云也意识到，晋家也是从灵帝之后开始，一落千丈，直到十几年前，豹云骑阴山一战才让世间知道，晋家的血还是那么烈。

“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晋云急切的问道，虽然心里对于晋家还是十分抵触，但那终究是自己的根，是刻在骨子里，是融在血液里的情义。

“圣武皇帝之后，到灵帝即位，前后一共一百五十多年的时间，牧族一直都在休养生息，而大淩皇室因吕后弄权，吕氏一家几乎架空了皇权，晋家与吕家因政见不一，本就水火不容，晋家的名望由盛转衰。灵帝五年，牧族铁蹄南下，当时尚归晋家指挥的北威卫主力在没有皇令的情况下提前北上御敌，可吕后以漠视皇令威胁皇权为由，收回了虎符，导致北威卫主力被迫撤回赤阳渡口，只有以晋家子弟为核心的烈阳军继续北进血阳关御敌。”白叔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