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调到区文化馆作内部刊物《群众文艺》的散文编辑，宋胜利就坐在她的对面。宋胜利对萍由同情变成爱情自然是在他们成为同事以后的事了。每天，宋胜利总是来得比萍早，在把自己的桌子擦干净的同时，也把萍的桌子擦干净了。而且，萍的茶杯也总是刷得明明净净，在她到来之时，一杯热茶也已沏好了。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难看出宋胜利的一片用心，任何一个女人对宋胜利的一片用心都不会无动于衷，何况萍这样一个已经结了婚而婚姻又十分不幸的女人。

萍与王二的结合，对于萍来说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当时，萍曾有意拒绝过，但当王二发出如果萍不同意就去自杀的威胁时，萍的心软了。仲秋夜的一幕惊险经历，使王二成了英雄，也使他丢失了男人的自尊。从新婚之夜起，王二就开始想证明什么。他每每以超出常人的昂奋状态进入性生活，又每每以不及常人的时间结束性生活。这使他很沮丧也很自卑。沮丧和自卑又使他的情绪更加昂奋，他陷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怪圈，他变得对萍越来越不好，甚至有时拳脚相加。萍对此无能为力。无能为力的萍只有默默忍受。默默忍受的萍盼望能早日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她想，日子会好起来的。

萍发现自己怀孕了是在她和王二结婚５年之后，她调到区文化馆两年之后，在她和宋胜利等同事们下乡搜集民间故事回来一个月之后，而她一生中最大的苦难是在她生下萌之后。

他们去的是一个湖泊之乡，湖泊之乡的民间故事就像湖里的水一样多。他们在那里一呆就呆了半个多月。

在湖泊之乡度过的那段时光，是萍一生中最为闪亮的日子。在那里，尽管在宋胜利一次次地向她表示了自己的爱情的时候，萍只是泪水涟涟，默默无语。

宋胜利的最后冲锋是他们在湖泊之乡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再次将住在老乡家的萍约出来，来到村外的湖边。

湖泊水声滔滔，天际星儿点点。宋胜利将萍领到湖边的一条小船上。萍坐在船头，宋胜利坐在船尾。

“萍，”宋胜利说，“你不能再折磨自己，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我已经习惯了，”萍说，“老乡讲的那个〈狐狸挣命〉的民间故事你不是也听过了？”

“那是传说，传说就不是真的，你也信命？”宋胜利说。

萍点点头。

“萍，你也是有文化的人，你在做违心事！”宋胜利说。

“我已经做了，就让我做下去吧。胜利，我不值得你爱。”萍说。

宋胜利终于不能自已，冲到船头，抱住了萍。

萍的身子猛烈地颤抖着，终于禁不住紧紧地抱住宋胜利宽厚的身躯，放声大哭起来：“胜利，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会一辈子记住你，你不要害我呵。”

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刮了起来，小船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挣脱开缆绳向湖心飘去。第二天，当同事们打点行装准备返城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萍和宋胜利失踪了。

９

李大明下班回家走到楼梯口时，发现自己家的房门四敞八开，并有忽高忽低的说话声伴随着淡淡的烟雾从屋里飘出来。他在楼梯口停住脚步，猜想着家里发生了什么。

李大明与迪和好是在迪出差回来也就是他和萌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以后的事。迪出差回来那天，李大明仍然回家很晚，他打开房门看到迪的行李放在门厅里，才知道迪回来了。茶几上摆着一件很漂亮的男式衬衫。这是迪给他买的。李大明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名牌。这时他又听到迪在卧室里轻轻的啜泣声。李大明突然一阵惊悸，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寒光，就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他想，他已经走得太远了，该与萌结束了。他向迪走过去，一下抱住了迪。迪哇地哭出声来，在他的怀里又拱又咬。李大明愣着不动，迪一会儿就平息了。二人并肩而卧，话说了很多。但当迪问起李大明深夜不归干什么去了的时候，李大明惶惶不安的举动和神态叫迪发生了怀疑。她想，她一个女人势单力薄，他是不会说实话的。她决定，从娘家把哥嫂叫来，来个三堂会审，看他怎么说。

“李大明经常深夜不回家吗？”这时，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李大明听得出，这是他大舅子哥洪生。

“差不多。”迪说。

“有多长时间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是大舅子哥的老婆月，李大明对自己说。

“快一个月了。”迪说。

“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舅子哥说。

李大明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如果那天晚上迪逼得紧他可能就把一切都交代了。但是现在他的心还紧了下。大舅子哥是火眼金睛？还是他在外面也是这么干的？

“谁稀罕他？一个穷光蛋。”迪说

李大明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还是自己的老婆好，他想。

“你们家的钱谁管？”月说。

“当然是我了，他每个月的工资奖金都如数上交国库。”迪有些自豪地说。

“那就没事，男人只要兜里没钱就没事。”月说。

月也不错，李大明笑了。

“那么你说，迪，”大舅子哥说，“他能干什么去？”

迪半晌没说话，心想，我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还叫你们来干什么。

是呵，能干什么去？李大明在琢磨他除了跟萌约会以外还能干什么去。因为他想，如果这时他进去了，舅子哥肯定也会这么问他。就说单位上加班？一个在商品经济大潮中快要淹没的破烂文化单位有什么班可加？就说到同学家去玩？同学们毕业后谁也不再联系了上哪个家去玩？

我他妈干什么去了？李大明提出一个理由否定一个理由。就在他绞尽脑汁无计可施的时候，他觉着有人在他的身后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是马虎。李大明迅速地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把马虎拽下了楼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