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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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屠夫独自坐在海边,手里拿着自己的那把刀。

刀磨好了,很亮,月光照在刀上,很冷。

屠夫低着头,看上去像在沉思,远远望去,背影很孤独。

远处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呼唤屠夫,屠夫在沉思,所以没听见。

年轻人拍了一下屠夫的肩膀,屠夫马上跳了起来,说:“谁?谁?谁拍的我?”

屠夫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在流口水,原来他在睡觉。

年轻人说:“屠夫啊,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镇里李阿公家的孙子哩,明天我阿公八十大寿,今夜要宰好一百头肥猪,等着明天摆宴席呢,你看,跟我走一趟呗。”

屠夫很为难,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做屠夫了,他要做一位刀客。

屠夫说:“阿公孙子啊,你回去吧,我已经不做屠夫了,明天我就要离开东海,去做一位刀客了,你找别人去吧。”

屠夫一边说,一边用手擦他的刀,刀背雪亮雪亮的,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很可怕。

年轻人说:“你好好的屠夫不做,为什么要去做刀客?刀客有什么好的?话说,刀客是什么?”

屠夫叹气,他的表情很深沉,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屠夫说:“你是小孩子,你不懂,等你长大了,也许就懂了。你不用知道刀客是什么,你现在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年轻人很着急,他拉着屠夫的袖子,他竟然撒娇了,他说:“屠夫叔叔,如果你不去,今夜的一百头猪就宰不完,那我阿公明天大寿的宴席就摆不了了,我阿公就会生气,一生气就要死了,他一死,寿席就要变丧席了。”

屠夫很无奈,他说:“不是让你去找别人吗?”

年轻人急了,他跳了起来,他说:“整个东海就你的名声最大,所有人杀猪都来找你,别的屠夫早就走光了,不是改行去养猪,就是到东海之外要饭去了,你让我找谁?”

屠夫又叹气,说:“那好吧,我就做最后一夜的屠夫,杀完一百头猪我就回来。”

说话间,屠夫把刀举了起来,刀很漂亮,年轻人看呆了。

年轻人说:“这把刀好锋利啊,而且很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屠夫拍了拍刀背,说:“明天之前,这把刀还叫杀猪刀。杀猪刀听你夸它,很高兴。”

年轻人笑了,说:“刀很高兴?屠夫啊,你不要欺负我年纪小,一把刀而已,只能用来杀猪切菜,哪来的高兴不高兴?”

屠夫也笑了,他说:“你说的不对,刀除了杀猪切菜,还能砍人。而且,刀比人好,刀想干什么,就直来直去,想杀猪就杀猪,想切菜就切菜。不像人,明明想干坏事,偏偏还要先做点好事,想要瞒过佛祖的眼睛,也想欺骗自己,很搞笑。”

年轻人说:“刀用来砍人,理所当然,不过你这是杀猪刀,只能杀猪,哪里砍得了人?”

屠夫说:“人跟猪的区别是,他不会傻乎乎的坐在那里等着你来砍,你要是不小心,他还会反过来砍死你。我这把刀,很锋利,杀人比杀猪要容易,不过今夜,这把刀还是要去杀猪,杀那些傻乎乎的猪,对于不能反抗的屠杀,都是有罪过的。”

年轻人摇摇头,他不知道屠夫在说什么。

年轻人说:“屠夫,我感觉你不像个屠夫,你说话就像寺庙里的和尚。”

屠夫笑了,他想到了来找自己的那个老和尚,屠夫心里想,老和尚不知道死了没有,如果死在路上,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收尸,真可怜。

年轻人继续说:“屠夫,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屠夫把刀插在腰上,说:“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之前也有人问过我,可是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我全忘了。我们走吧,去杀猪吧,一百头猪呢,罪孽啊。”

年轻人不说话了,他拉着屠夫走了。

月光照在他们背上,两个人的影子一样长,一样宽,只是屠夫的影子里有一把刀,好像很锋利的样子。

夜,深了。

......

月色下,有一座古老的小镇,说它古老,是因为小镇的房子都很破,说好听点,就是有点沧桑。

沧桑的事物往往都带着点故事,这座小镇也有故事。

此镇名曰小刀镇,因刀得名,那个请屠夫去杀猪的年轻人,就住在这里。

传闻,很久很久以前,小刀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用刀的高手,这些人的刀法,不仅犀利,而且快,快的一塌糊涂,天下间最快的刀客就是在这座小镇里出现的,当然,这只是传闻而已。

传闻有真有假,小刀镇的故事,时至今日,已经无人问津了,传闻嘛,就让它继续传下去,反正也没坏处。

现在的小刀镇,不知因何变故,竟然没人会用刀了,要不然也不会连杀个猪,还要连夜跑到东海去请屠夫,实在搞笑。

说起屠夫,他拿着那柄杀猪刀,跟着那个年轻人,已经到了小刀镇的地盘上。

屠夫这是第七次来小刀镇了,前面的六次,他都是屠光了镇里所有的猪,然后才带着一身的猪血跟银子离开的,走的时候,他的刀是红的,眼睛是红的,但是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屠夫感觉小刀镇上的银子很好赚,因为小刀镇上的人都很大方,尤其是李阿公,也就是年轻人的亲外公,他真的很大方,他给的价钱是别人的好几倍,从这一点看,李阿公要么是败家老头,要么就是钱多的花不掉。

屠夫打量着小刀镇,他来过六次了,可是从没有仔细打量过小刀镇。

月光照在小刀镇的房子上,很亮,很沧桑,屠夫忽然笑了,因为他感觉这座小刀镇很像一只正在睡懒觉的小肥猪,很可爱,睡得死死的,没发出一点声响。

屠夫忽然很兴奋,他的杀猪刀也很兴奋,一直在腰间鸣叫,不知道它在兴奋什么。

屠夫忽然想到一句话:月黑风高杀人时,可是他现在是要去杀猪,跟杀人扯不上关系,虽然他明天就要去做刀客了,可是他今夜还是只能杀猪。

想到杀猪,屠夫问年轻人:“你家还有多远?”

年轻人忽然停了下来,走了这么久,他有点累了,额头上都出汗了,他擦擦汗,说:“屠夫啊,这不就到了嘛,你跟我进来,我带你去后院,那一百头猪全在后院的空地里养着呢,水早就烧开了,就等你了。”

屠夫抬头,看到一间大屋子,这间屋子真的有点大,根本不像小刀镇里的房子。

小刀镇里的屋子都很古朴,有点年头,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可是这间屋子却很威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新建的好场所,这李阿公,到底是个有钱人啊。

屠夫刚刚走进后院,就听到一阵欢快的哼哼声,这是肥猪们在唱歌呢,哼哼唧唧的,还挺好听。

屠夫腰间的杀猪刀跟着猪后面一起哼起来,它好像很想跑到猪圈里玩玩呢,杀猪刀杀了这么多猪,跟猪倒是有了点感情。

屠夫抽出了杀猪刀,一刀在手,他的表情马上变了,变得很冷,很残忍,很暴躁,很酷!

屠夫的声音也变了,变得很粗犷,他吼起来:“兀那小娃娃,先拖一头出来,现在开刀!”

年轻人在笑,他没有动手,两个长得斯斯文文的下人已经乐颠颠的跑到了猪圈里,很快就拖出了一头猪,拖出了一头很肥很肥的猪,猪一旦肥起来,命运不就是被宰么?就好像人一旦老了,就要进棺材一样。

这头肥猪眨巴着眼睛,它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屠夫,肥猪感觉很安心。

因为它在屠夫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闻到了同伴的味道,虽然是同伴的血的味道,不过肥猪还是很安心,它冲着屠夫咧开嘴,露出了两排整齐的大白牙,挺白的,它在对着屠夫笑。

屠夫眼神有光,是冷光,他出刀,拔刀,整个动作完成下来不超过一秒钟,简直就是行云流水,步走龙蛇,那个气势如虹。

肥猪还是咧嘴微笑的姿势,可是它却已经死了,身上找不到伤口,可是它确实已经死了,被屠夫砍死了。

它对屠夫笑,屠夫却砍死了它,屠夫应该是不喜欢那些卖笑的,虽然它只是一只猪,嗯,也许是这样。

年轻人一直在笑,他也在卖笑,可是屠夫却没有砍死他,因为屠夫还没有成为刀客,是不能砍人的,就算他成为刀客,也不能随便砍人,他只能砍那些伪装成人的畜牲,说到底,还是要砍畜牲。

年轻人拍手,说:“屠夫你真厉害,你的刀也厉害,一刀一头猪,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宰够一百头猪了。”

屠夫摇头,说:“不行,我的刀需要休息,你给我拿一块磨刀石过来,我要磨刀。一百头猪,怎么也要杀到天亮才能杀完。”

年轻人点头,吩咐人去取了磨刀石。

这是一块足足有石磨那么大的一块青色磨刀石,很重,足足一百斤,三个下人抬进来的,可是屠夫一只手就能把它举起来,有点唬。

屠夫用心磨刀,有火光在刀锋下亮起来,很刺眼,屠夫感觉杀猪刀更锋利了。

屠夫说:“你们都走吧,天亮来收货,我一个人搞定了。”

屠夫的声音很霸气,像个征战的将军,又像个硬汉,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屠夫。

年轻人走了,下人也走了,只剩下屠夫在那里磨刀,他这么用心的磨刀,不知道是为了杀猪,还是为了杀人。

整个夜里,小刀镇上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李阿公家里晚上要杀一百头猪呢,可是没有听到一头猪的惨叫声,有些人觉得很怪,有些人见怪不怪。

因为是屠夫亲手操的刀,屠夫的屠猪绝技,就从来没让一头猪痛苦的死去过,肥猪们死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还是那盆热乎乎的猪食呢,死的很快乐。

天亮了,年轻人来了,他的后面有一个老头,老头真的老了,比去东海找屠夫的老和尚还要老,这个老头就是李阿公,今天是他八十大寿。

李阿公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中年人,这三个中年人有点名堂,因为他们背后都背着一把刀。小刀镇已经没有人会用刀了,现在竟然来了三个背刀的中年人,确实有名堂。

屠夫还在磨刀,天啊,他难道磨了一晚上的刀吗?那把刀已经锋利的不像话,青色的磨刀石都被刀锋下的刀气给划开了口子,很可怕。

李阿公望着屠夫身后,足足一百头被开膛剖肚的肥猪整整齐齐的码在那里,等待着下人们把它们的尸体送进油锅,很壮观。

肥猪的鲜血流了一地,汇成小河,很邪恶。

李阿公拍拍屠夫的肩膀,说:“屠夫辛苦了,走的时候去库房领银子,听说你从此不做屠夫了,你想去哪?”

屠夫站起来,他把刀插在腰间,说:“去一个刀客该去的地方。”

没错,屠夫今天就是一位真正的刀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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