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陈标通知曹刚和刘猛来团部。
陈标说,鬼子的抓捕行动遭截击,千木肯定咬住松州市不放,必须使一招妙计,让千木把视线移离开松州市。
曹刚问:“想好了吗?”
陈标说:“想了一天一夜。”
刘猛说:“那肯定想好了,说说吧。”
陈标突然起立:“你俩跟我去马山走一趟,一边勘察地形一边说。”
说完,陈标吩咐小刘牵马备鞍,出团奔赴马山。
所谓马山,在当地是一座具有恐怖色彩的山峰,距离松州市西南方向大约七八里地,由于山势险峻,历来都是山贼流寇藏身之地。
从北面望去,马山下面是一片开阔的荒滩,荒滩两侧丘岗连绵。
经过两天一夜的挖掘,三条近百米的战壕呈“U”形分布,悄悄隐藏在丘岗与马山主峰下面。
为了迷惑敌人,陈标别出心裁,又在荒滩里搭建几座草棚。
……
凌晨一时,两位通信员骑马离开圈子岭,分赴二连和三连,向第一队第二队队长小龙小虎传达陈标的作战命令。
时隔一天一夜,小龙小虎各率领两个大队,于天亮前到达圈子岭。
当天晚上,在给小龙小虎接风的酒宴上,陈标语惊四座——
打完马山这一仗,铁血除奸团寻找机会,把战线转移到二连三连那边去,之后放弃橡树坡和峪口山,全部驻扎圈子岭。
集中驻扎完成后,铁血除奸团着手扩编,尽快成立师部,先把千木大队赶出松州市,再把枪口转向王京伟。
陈标接着说,自从铁血除奸团成立那天起,便有了铲除王京伟大汉奸的打算,今晚趁大家都在,先把这事定下来。
陈标一言既出,立刻得到小龙和小虎的热烈追捧,就连向来低调的曹刚都跟着瞎起哄。
刘猛说,陈标有言在先,一心不可二用,铁血除奸团才是大本营,是打击汉奸的有生力量。
陈标说,从战术上讲,村大队是握在铁血除奸团手中的一把利剑,只会让铁血除奸团更具有战斗力。
曹刚说,组建师部的确是一件利好的事,但从目前情况看,无论装备和训练,都没有现成的条件和经验。
虽然曹刚的表态一言中的,陈标的表态却依然那么自信。
陈标说,只要大家支持,剩下的事由他一个人去完成。
不过陈标随后声明,今天决定的事,并不代表明天就实现,师部成型尚需时日,归根结底一句话,师部一定要成立。
对于这次马山之战,陈标换一副自我解嘲的语气说——
如今的铁血除奸团就像一只钻地鼠,整天儿跟小鬼子藏猫猫,借这次战斗,也好让千木大佐知道,在他的胸前有一把利剑,名字就叫铁血除奸团。
夜间九时整,各连按照指定位置进入埋伏阵地。
由于地形原因,敌人进攻时的位置偏近二连,陈标把东侧丘岗作为主战场,亲自坐镇二号阵地,刘猛和曹刚分别坐镇一连和三连。
进入阵地不一会,陈标临阵换将,指示小刘通知曹刚和刘猛,请他俩速来二号阵地。
按照陈标的要求,三号阵地由小虎独立指挥,曹刚坐镇一号,刘猛返回二连,与陈标共同指挥二号阵地。
每逢临战状态,首长的话一言九鼎,谁都不敢说不,刘猛婉转其辞,询问陈标为什么。
陈标说,金叶任性,宋连长拿她无奈,让曹刚镇住她。
刘猛接着问:“陈标,那我去三号阵地不行吗?”
陈标的回答更简单:“不行。”
不一会来到一号阵地,曹刚伏卧在金叶的右肩旁。
金叶懵头懵脑地问:“曹大哥,您来这儿干么的?”
曹刚回答:“是陈队长安排的。”
金叶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布满阴云:“犟眼子啥意思,刘猛呢?”
金叶转头瞥个白眼:“我说曹委员,你别东扯葫芦西扯瓢,本家的事用不着别人瞎数道,请问刘猛去哪了?”
曹刚说:“教导员去哪先不说,就说他的年龄吧,王营长应该和他叫大哥,可教导员待人就是有水平,该称呼职衔的时候喊刘队长,该喊名子的时候叫陈队长,听起来就让人舒心。”
一听曹刚含沙射影,金叶的心如同燃起一把火:“奶奶个头,本来今个儿天气晴好的,放个屁咋就刮风了呢?”
曹刚窘涩一笑:“金叶,大哥的话你别不服气,有些事真得跟教导员学着点,不然的话,以后找婆家都成老大难。”
“曹刚,你耳朵塞驴毛了是吧,刘猛这会在哪儿?”
假如不是副营长,金叶真敢给曹刚抽巴掌。
一看金叶要吃人的样子,曹刚不再饶舌,一本正经地回答,教导员被陈标留在二号阵地。
金叶接着骂:“奶奶个头,村大队一队总共三个连,一连好歹来个曹刚,却撇下三连没人管,搞么呢?”
虽然曹刚哑声无语,但心里却在嘀咕:这二小姐真够麻辣的。
一晃四个小时过去了,仍没见外围哨兵赶来报告敌情。
陈标终于沉不住气,指示通信员传令,除哨兵正常值岗外,各阵地解除临战状态,原地休息过夜。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马山上青烟缭绕,炊事班正在煮饭。
刘猛说:“陈标,鬼子会不会识破真相,故意放弃出兵?”
陈标说:“我就不相信,峤南突然冒出一个村大队,千木大佐对他没兴趣。”
刘猛接着问:“那你估算一下,鬼子到底什么时候赶到?”
谁知陈标回答:“今天不来明天到,等着吧,赶到那会算那会。”
说完,陈标再次传令,各连自由活动半小时,之后回阵地吃早饭。
……
早饭过后,阳光越来越热,气温越来越高,尽然外围哨兵尚未报告敌情,但是按照规定,战士们依然守候在各自的岗位上。
时过九时,陈标睡得正迷糊,阵地哨兵跑来报告,荒滩里发现王主任。
所谓的王主任,就是司务处的王春来,春儿就是他的小名。
陈标和刘猛同时起身,只见春儿身穿便装,径直朝马山主峰奔去。
在小刘的呼唤下,春儿转弯爬上丘岗,扑通跳下战壕。
陈标问:“有事吗?”
春儿说:“到现在没听到枪炮声,心里闷得慌。”
陈标一听这话,心里顿生怒气:“这儿不是解闷的地,滚球的。”
一看陈标熊人,春儿窘促地望着刘猛。
刘猛说:“春来,听陈标的话,没事的话赶快回去吧。”
春儿原地未动,目光里透着哀求:“刘猛,我想留下来打仗。”
刘猛还没表态,陈标一口回绝:“别罗嗦,快走。”
春儿平生第一次抗拒陈标:“就不走。”
陈标火冒三丈,冲过去啪地抽个耳光。
刘猛怒吼:“陈标,春来要求打鬼子,这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打人?”
陈标转眼瞠瞪刘猛:“如果你再瞎搅合,犟眼子让你一块走。”
春儿忽儿咬一下牙:“说不走就不走,看犟眼子能咋地?”
刘猛又冲春儿怒吼:“春来,你这会充什么大丈夫,这儿是战场,知道战时抗令的后果吗?”
春儿两头无趣,气得浑身打抖,愤懑中一屁股坐下去。
陈标愈加上火,扑哧踢了春儿一脚:“熊玩意,你耍赖是吧?”
春儿两眼紧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陈标又要踢脚,刘猛突然挡在前面:“陈标,无论春来犯多大罪,都由刘猛承担,要打要罚冲我吧。”
陈标只觉得脑门充血,正打算推开刘猛,却发现刘猛脸色苍白,怒目相视。
这时候再看陈标,好似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扑通偎依在壕沿上。
午后已过三时,气温居高不下,大家聚拢在树荫下,有的躺地打盹,有的坐地闲聊。
陈标独自偎依树干,看似打盹瞌睡,但心绪萦绕纷乱,一直为千木大佐是否发兵马山而焦虑。
刘猛看透陈标的假相,安慰说:“陈标,有句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千木能否出兵靠运气,没必要过分劳心。”
陈标没撩眼皮,只动一下嘴唇:“还有一句话,违天逆道,天必诛之,想必安藤难逃一劫。”
刘猛欣然一笑,陡然转移话题:“说吧陈标,为何让我来二连?”
陈标依然没撩眼皮,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最起码看得见,你的脸上被蚊子叮咬了五个红疙瘩。”
刘猛立刻明白陈标的用心,虽然内心感动,却因为小刘在场,故作一副漠然淡静的样子。
小刘原以为刘猛误会了陈标的心意,于是自作聪明:“姜政委,陈标让您来二连,是为了照顾你。”
陈标转眼瞠瞪小刘:“乱弹琴,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屁孩,凭什么照顾她,滚你一边去。”
刘猛窘羞一笑:“陈标,趁白天少些蚊虫叮咬,快躺下睡会吧。”
陈标原样未动,只是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或许是伤感,刘猛轻叹一声,目光从陈标的面孔上呆滞了。
正当刘猛思绪飞扬,陈标突然起身,招呼一声小刘,随后跳出战壕。
刘猛问:“陈标,你去哪?”
陈标说:“没事,就到下面闲溜达。”
刘猛感觉不对劲,疾步追撵过去。
不一会来到马山脚下,陈标由南往北,用脚步丈量距离。
直线行走五十步,陈标让刘猛用树枝做标志。
刘猛插好树枝,陈标又吩咐小刘,从二阵地到荒滩间隔四十米,从三连阵地到荒滩间隔六十米,之后再把中间距离丈量出来。
吩咐完小刘要做的事,陈标继续往北丈量,直至距离荒滩边缘约六十米,方才停顿脚步,这段距离总共八十米。
做好标志,陈标摘下水壶,边喝水边朝刘猛走去。
走至刘猛跟前,刘猛问:“陈标,你到底玩什么鬼游戏?”
大约直到这时,陈标才把布设“连环雷”的想法说给刘猛听。
两个小时过后,小龙和二连通信员从河涯村返回,扛来一袋麻绳。
刘猛、金叶和燕妮一齐动手,将数根小指粗的麻绳连接起来,变成一根六十余米的主线。
又在陈标和曹刚的监督下,八十名战士打开八十枚手榴弹保险盖,将导火环栓在两根五米长的绳子上。
残阳夕照,层林尽染,转眼已是傍晚时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操作,八十枚手榴弹垂直倒立,分散插埋在荒滩中茂密的草丛里,然后如同织网一样,将每一根麻绳相互连接在一起。
最后一颗引爆弹至关重要,直接与主拉线相连接,另一端直通一连阵地,按照陈标的吩咐,这根主拉线只有曹刚有权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