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人慌了，拉着万泽丰哭诉：“老爷，这是假的，是阴谋，我和炀儿绝无可能干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啊！”

“你们干过的蠢事还少吗！”万泽丰怒甩夫人之手，倒向床头，伸手颤声呼唤长子：“景轩，你过来，实话告诉爹，万家是不是熬不过这次的坎了？”

万景轩深吸一口气，再沉沉呼出，咬牙缄默片刻，方才开口应道：“不，沈博垂涎二妹已久。所以，我特意对她下了迷药，遣船送她去了南京。再狠心附上我万家在金陵以北的所有房契及田赋。相信沈家收下这份厚礼，自会给我们留下几分薄面。”

“真是狠心，比你爹当年做得更绝！”万泽丰闭目长叹，任老泪纵横：“不过万家托付于你，我死也瞑目了。”

“放心吧，剩下的事情景轩定会妥善处理。”

万泽丰再不睁眼，只是点头，直至后来抓着儿子的手忽然垂下，与世长辞。

“老爷！”万夫人绝望一喊，满屋之人，除了万景轩，悉数跪下。

此时正是晌午，窗外却积云压顶，暗无天日。门头还未来得及撤下的白布迎风飘荡，残影如烟，好似死神再度降临的微笑。

万景轩始终没跪下，只是仰头一叹，语带倦意的令道：“全叔，这里我来处理，你先替主母和三弟收拾一下，即刻送他们回苏北老宅吧。”

“不！老爷没说要赶我们走！”万夫人伏在万泽丰的遗体上哭嚎：“老爷呀，你醒醒，有人欺负我们，连最后一程都不让我们送你呀……”

万景轩单手拉起万夫人，不带一丝怜悯，冷颜道：“我以当家的身份再说一遍，即刻带着你的儿子，滚！”

万景炀冲动上前，揪住兄弟的衣襟，挥拳，却因独眼斜视而挥偏了拳头。万景轩无情冷笑，嘲讽道：“我发过誓，谁再欺负她，定逐之出府！”

“哈哈哈……”万景炀爆笑，反讽说：“把心上人拱手交给别的男人，还装得如此大义凛然。佩服！小弟自甘不如！”

万景轩面无表情，亦不做任何解释。

“娘！我们走！”万景炀主动拉走母亲，忿然留语：“咱们走着瞧！”

万景轩从容交代好万泽丰的后事，孤身回到落羽堂。他负手站在百鸟廊中发呆，直至顺德和怪老头并排站于其后。

“少爷，不，大当家的，龙门那边……真的没事吗？”怪老头谨慎反问，声音都在颤抖。

万景轩回头一瞥，神色落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险情都是编造的。龙门无恙。”顺德代之回答：“不过幸亏及时发现你乃前朝御医，一直敛财暗中支持资助旧主之子，不然纵你将三爷给的银票直接转送去龙门，倘若真的事发，那万家真就倒霉了。”

“是老夫考虑欠妥，日后定会加倍小心。”怪老头轻拭额头的虚汗，再望万景轩，试探性的说：“既然没事，那诊金是否可以还了……？”

万景轩再次摇头：“老规矩，还是现银兑付。不过说好，先完成接骨，再双倍返还。”

“大当家的，你可想好了？这阳骨削做阴骨，倒是好做。以后再想用阴骨重塑阳骨，纵使老夫曾为太医院之首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事，你且随顺德接她回来，等我们送完老爷子最后一程，立马换骨！”

怪老头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躬身而退。

七日后，鬼小花被送回万府。时下刚过小暑，天气炎热，但为了等她回来祭奠亡父，万景轩刻意将灵堂设在冰室之内，以至她初到时，被寒意逼得一个激灵。

栖栖替小花披上孝巾，小心搀着刚刚恢复站力的她走到冰棺前。

她望向那人，面容还算安详。

“过来上香。”冰天冻地，他的声音仿佛也没了温度。

栖栖乖乖递上线香，鬼小花却没有接。

万景轩站在冰棺另外一头，冷颜道：“据我所证，他真是你爹。”

鬼小花又是一颤，鬼使神差的接过线香，捏在手里，屈膝下跪，却没有叩首。

“但我不是他儿子，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

有香灰刚巧掉在小花手上，烫得她忍不住呲了一声。

万景轩也焚了三根香，慢步从那头走来，并肩跪在小花身边，对着棺椁说：“我抢了当家之位，只为把它移交给你。”

“不要。”鬼小花突然泪涌，扭头望着他：“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万家已经没人了。我替你扫去一切阻碍，也给了你最残忍的磨砺。”万景轩回首相望，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只为逼你强大，我也才能安心离去。”

“你要去哪儿？”小花目露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