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潜入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纯白的世界，看不到赤色的火焰，连个鬼影都没有。
无声无息，好像赤鬼的魂从未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中。那一次突然的会面如同南柯一梦，醒来就再也梦不见了。难到那只是自己无聊的想象吗？
“赤鬼，鬼哥？鬼老大！鬼爷，赤鬼爷爷。您再不帮忙我可就要死了啊。呐，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么无情的铁块儿，您发发善心出来露个脸，让那老头看上一眼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流云心里默默的请求着，虽然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傻，但他还是希望赤鬼能有所回应，即便他已经对赤鬼是否存在意识这点上产生了怀疑。因为自从上次之后，赤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完，看来这真是一场梦。本想再见他时告诉他关于烈山家的秘密呢。”
“什么秘密？”
心里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传来，直接打消了流云的疑虑。真是不使点儿手段还引不出这货。流云又喜又急，本想先骂两句出个气，但想到正事又忙忍住，说：“你先帮我的忙我再告诉你！”
“帮什么，帮你去死？不帮！”赤鬼依然不现身，只用传音来与流云沟通。
“不帮我还是得死，只是一下而已，我扛得住的！”
“你个乡巴佬哪来的自信，上次出战要不是我用魂力支撑你，你早被我吸成干尸了！而且你当老子是花衣裳吗，能随便拿出来秀给别人看的？”
“呃……你更在意的是后者吧！”流云有些无奈道，“不管怎样，眼前这个难关只能靠你了。如果你肯答应，我就带你去找烈山家的人，让你物归原主！”
“不用，他们自己就能找到我。我只要等着就行了！”
“世事难预料啊。”
“这是血脉相连的牵绊，任何外力都阻挡不了的！你那秘密我也不想知道了，你接着玩儿吧，我睡觉去了。”
“你妈的，孙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我身上扒下来碾成碴碴。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
流云对赤鬼这种高傲脾性很来气，明明是靠寄宿在自己体内存活，凭什么这么嚣张。好话说尽了都不给半分脸面，这买卖亏呀。
然而赤鬼完全不买账，对于流云的威胁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不是那种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任流云再怎么呼喊也是徒劳。
流云不甘地睁开眼，看见的是徐侯镇定自若和苍舒的半分遗憾的神情。
“失败了？”徐侯问。
“……是，赤鬼与我没有侍从关系，不肯顺应我的命令。”
流云情绪低落，一方面是因为让徐侯失望了。另一方面，是他原本觉得与赤鬼交情还不错，结果发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这真他妈掉价啊。
徐侯明了似的点点头，然后对流云说，“你，先出去吧。以后有事会再召见你的。”
流云转眼看向苍舒，苍舒微微颔首表达同意。流云向徐侯俯身行礼。“小人告退！”
说完就退后到大殿门前，然后转身出去。徐侯的视线在流云消失后才移到苍舒身上。
“就凭他，能杀掉昶国十五名甲士？”徐侯问道。
“千真万确！君上也看到灵晶了，那确是赤鬼甲无误。”苍舒回答，“流云武功不弱，但要驾御赤鬼还是有些吃力了。”
徐侯转身向殿堂上的高座漫步走去，“寡人并不怀疑，在他呼唤时我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体里涌出。”那只握着《武魂名甲录》的手将书本攥得死紧，紧得有些颤抖。“虽然是转瞬即逝，但那种久违的压迫感冲击心头，寡人当时就知道，那就是赤鬼！”
苍舒松了一口气，既然徐侯相信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赤鬼甲既已在手，不知君上现在有何打算？”
徐侯坐上椅子，把书轻抛在桌案上。“当然是，杀了他取下灵晶了！”
苍舒露出满意的笑容，徐侯的决定还是那般的正确和冷酷。苍舒早已习惯，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惊讶。反而是笑着称赞徐侯道，“君上英明！”
而徐侯面对这个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也是知根知底，听苍舒这么一说，其后必然还有另一番劝解。笑道，“行啦，说但是吧！”
“谢君上。臣只有一点担忧，赤鬼灵晶与流云血脉神魂皆相连，若强行拆分，是否会直接毁坏了赤鬼。”苍舒脚步向前，边说边走近徐侯，到了高座台阶下方停。“毕竟这样的事没有先例，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值得去冒这个险！”
徐侯认真的听着苍舒的意见，一手把玩着鄂下的大须。静思片刻后，问苍舒道，“你的建议是？”
苍舒拱起手，请求道，“不如暂寄希望予流云，尽力将他培养成为一个能够驾御得了赤鬼的武者！”
徐侯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个月为限，如何？”
“这……”
“三个月后只要他能成功披甲并能在武试中胜出，寡人不仅奉他为上卿（注：诸侯国内赐封的爵位），更授他高阶军职，享一世荣华！”徐侯手撑着前倾的半身，微笑着说，“对寡人有用的人才，待遇绝不会差。反之……你也知道，寡人不会对无能之辈心生怜悯！”
慈祥的笑颜却说着毒辣的话语，让人平白感觉一股阴冷窜过皮肤，激起一片疙瘩。
“臣明白。”苍舒说道，“他是臣带回来的，自然由臣来训练，证明他的价值！”
徐侯靠在椅背上，回应道，“嗯，你办事向来稳重。赤鬼的消息现在也不宜外传。你手底下的三个陪臣武功经验都不差，把他交给你也正合适。”
“谢君上！”
“但课题测验，得由我来定！”
徐君的补充出乎苍舒的意料，他没有想到，徐君在训练流云这件事上插手的意义何在，也无法确定他的目的。
但在听完徐君之后的安排后，苍舒整个身心都在震撼，思绪又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猜测之中。到底自己还要历练多久，才能达到徐侯这般狡诈？
流云在大殿门口等得百无聊赖，背着手来回踱步，心中针对这此觐见反复猜想着各种结果。
殿门打开，见苍舒出来，流云忙迎上去询问，“怎么样了？”
“三个月后，你必须成功披甲并通过武试考核。不然我们都活不成！”
流云大骇。
苍舒面容严肃，想起在殿室内徐侯最后跟他交待的话。
“最好的训练莫过于实战，寡人也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场子。”
“君上是要让流云直接参与机密任务？！”苍舒惊讶道。
“不错！”徐侯赞许道，“寡人想请他帮忙拿回一件遗失了八年的旧物。”
徐侯说的轻巧，但苍舒清楚，任务没那么简单。“是什么？”
“一颗人头！藏匿于栖妖谷。”徐侯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掌道，“这个人你也认得，想必已经猜到了吧！？”
苍舒点头道，“是，臣会嘱咐流云，一定将此旧物带回来献给君上。”
徐侯笑道，“寡人着实喜欢看你这处变不惊，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极了寡人年轻的时候。”
“是君上教导有方，他既是君上的敌人，我自然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好，这件事要办好了。寡人也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规划一下，送你回苍国继位的事情了。”
苍舒下跪伏身叩拜道，“多谢君上，臣万死不辞！”
嘴上这么说，但苍舒并不当真，他知道徐侯也是一样。这么多年的学习与揣摩，他不说完全能看穿徐侯的心思，却也能了然六七分。事成能归国不一定是假的，但若失手，徐侯一定会以此为由将他们继续困在徐国。还会冠冕堂皇的说，“你看，寡人是给过你机会的！”
此刻的苍舒忧心忡忡，他故意把事情结果说的更严重来让流云承受更多的压力，毕竟事得靠他来做。他成了他们能否回归苍国最大的希望。
流云对前往栖妖谷拿人头一事倒没什么概念，危险吗？困难吗？他现在还不知道，苍舒并没有说明任务细则。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心底谩骂赤鬼的无良与无耻，同时还捉摸着如何成功说服赤鬼能再让他披一次甲，顺利拿下徐侯许诺的那些好处。因为他清楚的很，再多的训练也不及赤鬼大爷一个高兴。
他看着走在身边的苍舒，心想着这些玩政治的人就是复杂。
苍舒眼睛看着路，但心里却还在纠结，自己保护流云的打算被徐侯借机利用，还反倒让自己也陷了进去。这样的智计与谋略真让人觉得可怕，难到自己想要超越徐侯的志向最终只能靠比谁命长吗？即便这样，他仍然是个输家……
二人出了宫城。
大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年轻男子在此等候多时。见苍舒流云二人出来，跳下车快步走上前去。
“少君！”年轻男子招手呼喊引来苍舒的注意。
“韩歌！”苍舒看到他，本来阴郁的表情突然开朗了起来。
韩歌向苍舒行礼道，“少君辛苦了！”又移向流云，笑着说，“这位是流云兄弟吧。卫源哥一回府就可劲儿夸你呢！亲眼一见果真是气宇不凡。”
流云也笑着回礼，心念道这小哥真会说话，他一直也没怎么在意自己的外形，论姿色顶多是中等偏上，跟苍舒是不能比的。也不像眼前的韩歌这样喜欢打扮的整整齐齐，油头粉面的。不过论气质，他倒相信出身行伍的自己会比这二位多出几分男人味儿。
“惭愧，是卫源兄抬爱了！”流云谦虚道。
“府上酒菜已备好，咱们回去再说吧！”韩歌伸手示意二人上车。
“走吧。”
苍舒带头，流云随后。待二人坐稳了，韩歌才跳上车，挥鞭赶马，驱动着车子行驶在繁华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