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一点五十多分了，叶舒迟迟不来，这让我开始焦虑起来。

她不来，我就无法向果果证明我此前说过的话，她不来，我就无法问她昨晚为什么没去，我就无法知道她想要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而我最怕的，就是害怕她如果果说的那样已经死了。

按道理说，我是不可能看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但我确实见到了，就在今天以前，我每天都在这个咖啡馆里看见她。果果却说她已经死了，我坚持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果果是错误的，所以我想要证明。

但她没来。

两点过去了，她没来，糖糖也没来。

两点半了，她仍然没来，糖糖也仍然没有出现。

果果已经对咖啡馆里那些人失去了兴趣，她开始有些等不及了。

“哥，你看看，你说的叶舒并没有出现是不是？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我没有回答。

“哥，怎么你的糖糖也不来？难道你们不是每天都在这里见面？分别一日，如隔三秋的现象看来不适合你的小女友啊！”

我仍然没有回答，眼睛只是盯着叶舒常坐的位置。

那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有个女孩儿坐着。我不认识她，从来没有跟她交谈过，但我已经记不清她在那个位置坐了有多久了。她总是脸看向外面，总是在离开时对我微笑，如此循环往复，我也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

直到最近，我发现有些异常。于是，昨天我主动去到了她的位置。

她好像料定我会去她的位置。她表现得十分害怕我会去。她告诉我太危险了，然后约我夜里见面。我没有等到她，昨天夜里没有等到，今天仍然没有等到，她去了什么地方？又或者是生病了？她表现得那么恐惧又是怎么回事？她长久以来望着窗外是在看什么？

我的眼睛从她的位置移到了玻璃上，从玻璃向外看，可以看到对面那栋满是玻璃的大楼。我恍然大悟，她看的不是街道，她看的是对面的大楼。

我又想到，她昨天跟我说话时眼睛也一直在注意对面那栋大楼，那栋楼有什么可怕的？

“哥，你怎么了？”

果果又一次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晃着我的一只胳膊，眼睛盯着我的眼睛。

我把目光从对面的楼上收回来时，决定不再等了，因为我隐隐感觉，我是等不到她了，她也许不会出现了。不是今天不会出现了，可能是永远不会出现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就这样平白无故的钻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站了起来说道：“我们走吧。”

果果早待烦了，一听我这么说，马上站起就向外走，我注意到，她向外走，咖啡馆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就连老板娘青豆也没有注意，我完全不懂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什么地方。

她出了咖啡馆，在门外等我，我拨通了糖糖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声后被接听，糖糖的声音传了过来：“等急了吧莫凡？”

她的声音，跟昨天有了变化，仿佛从一个被闷得严严实实的地方传来，听在我的耳朵里非常的难受。

“没有，我只是打电话问问你为什么没来。”

她在电话那边笑了笑：“无奈了，突然要回次老家，所以我近几天都不能去了，也不能见你了，想想就让人沮丧，我会很想你的。”

“祝你平安，一路顺风。”

我说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没有半点的诚意。

然后，她也道了声平安后，我挂掉了电话，果果正从外面推着门，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出去后她又说：“本来还想见见你的小女友的，这正好是个机会，没想到并没有等到，你也不打电话问问为什么没来？”

我的眼睛盯着对面的大楼，并没有回答果果的话，也没有告诉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果果啊，那栋楼是干嘛的？”

听了我的话后，她愕然望着我说道：“哥哥你是真傻了？这栋楼你都不知道？”

我十分奇怪，难道我一定得知道吗？

看我一脸疑问，她白了我一眼，拉着我越过街道，但并没有在大楼的前面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大楼后面的一条小巷子，来到这个小巷子后，我恍然大悟，她则一脸看傻瓜的表情看着我：“你想起来了吗哥哥？”

我点了下头表示我记起来了，她松开我的手，将两只手伸进她自己的兜里后抬头望向大楼的顶端：“好些年了，我们从这里搬走已经好些年了，都变了，只有这条小巷子没变，好怀念啊！”

这栋大楼是新建的。原来这里是一片五层高的居民区。没有七层，所以没有电梯，住在这里的都不是富人。后来居民区拆了，建成了这座大楼。我的家，原来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大楼里，这条小巷子是最后的座标。小时候，我常常和果果在这里玩捉迷藏。

我感觉有些诧异，因为我长久以来一直在青豆咖啡馆写文，对面就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按道理说我该记得的，可是如果不是果果刚才把我拉到了这个小巷子里，我还是不会记得。

我的记忆力有这么差吗？

当然不是，那为什么我会不记得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鬼知道。

我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突然问这楼干什么啊哥？”

果果并没有纠结我记不记得这里，将问题回到了原始。

我没有说理由，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打量起这座楼。

这座楼很大，底座是四栋连在一起的，所以地基非常的大，地下室挖了很深，有停车场和防爆层，四个巨大的地基从地面露出头后连在了一起，组成了眼前这栋高楼。

“这楼本来是要建成宁静市最高最大的标志性建筑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停了，据听说是开发商跑了还是怎么回事，于是就停建了，这么好的一片地方，这么大的工程，现在竟成了一栋烂尾楼。”

果果言语里满是可惜，我站在小巷子里抽了根烟，边抽烟边抬头向上看。

大楼外面全是玻璃，可以倒映出外面人的影子，人站在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这本来很平常，但仔细一想，却有些恐怖。这楼仿佛一个巨大的窥视镜，无声的窥视着这座城市，这城市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尽收它的眼底，而城市和人们对这座楼却一无所知，因为它包裹在厚厚的玻璃后面，外人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过什么。

我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总感觉我抬头向楼上看时，楼上某个地方，也有人在凝望着我。

我全身一阵颤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莫名想到了尼采《罪恶的彼岸》中有句话：当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大楼很高，从地面向上而起，但我却有种凝视着深渊的感觉，很可怕。但我想进去看看，因为我又一次想到了叶舒昨天看向大楼时，那双恐惧的眼睛，我想知道，这楼里究竟有什么能让她感觉那么的可怕。

“我想进去看看。”

果果先是想反对，不过思考了一下后，她同意了我的提议。

我们绕到前面，从封着的木板下向里走，一头扎进了这个黑暗未知的烂尾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