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乞讨的话题终于放下，我们又说了一些童年的趣事，吃完饭后，我收拾桌子，她仍在沙发边上没动。我将我的碗放到洗碗池里边洗边说道：“果果你多吃些， 这样才能长得快。”

她轻轻点头：“嗯。另外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我失笑：“可是，你再长大，也是我眼中的妹妹啊。”

“那倒是。”她说的理所当然，我喜欢她的这种理所当然。

洗完我的碗后，我将她的碗收起来，将里面的饭菜倒进一个垃圾袋中，然后收拾了一下茶几，对着沙发边上的她说道：“咱们走吧？”

她轻轻点头，我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一手提着垃圾袋打开了家门，出门，关门，临关门，我对着沙发边上，果果的照片微笑，她就在沙发边上，也对着我微笑。

她是我的妹妹，她叫果果，她是一张照片。

照片不能上学，但如果谁说她只是一张照片，我会杀了他！

在学校中，我常常坐在楼顶的小屋里，望着外面的雨，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我发呆是纯发呆，我没有思考，什么也没有，整个人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我喜欢这种发呆的感觉。

但今天，当我发呆没有超过一个小时时，听到了脚步声。

我没有转头，我不在意是什么人上来了，管是什么人干嘛？跟我又没有关系。

脚步很轻，听得出很犹豫，然后停下，就在我的身后停下，我闻到一阵香气，这是糖糖身上的香气，她就坐在我的邻桌，我记得她的味道。

我仍然没有转头，我并不是在装酷，因为我根本酷不起来。

一个丑八怪，一个贫穷的丑八怪，再怎么装，也酷不起来。

只所以不转头，是因为我感觉她就算上来，也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既然没关系，我转头干什么？

她应该是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上来的，但久久的不走也不说话，让我感觉有些怪异。

糖糖跟我差不多，非常的不合群。

从大一到大二，我竟然不知道她家是什么地方的，她在班里话很少，但追她的男生却很多，原因很简单，她太漂亮，人也文静，我只知道她喜欢画画。

相比来说，她比我还要奇怪，她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坐在学校的小湖边发呆，整个一个特立独行的漂亮姑娘。这要的姑娘，自然会引起太多男生的注意，但从来没有听说她跟谁谈恋爱。

我感觉有些尴尬，还感觉脸有些热，于是我点着了一根烟，她犹豫着走到了我的旁边，然后和我一样向外看。

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不停向下落的雨。

别人可能不理解她的举动，并且认为她是在装逼，这样雨，又有什么看的？这不是装逼是什么？

但我决不这样认为，我知道，她看着像是在看雨，但其实她什么也没有看。别人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其实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是这样看着，眼神却很空洞，我就常常这样，这是一种发自心灵的空虚和寂寞。

“我上来，是来找你的莫凡。”

我的烟将要抽完时，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很震惊，也很慌乱。

我只所以会震惊，是因为我跟她从来没有讲过一句话。她是那样的高傲，又是那样的冰冷，尽管她很漂亮，我曾经在做梦时跟她在一辆车上做过爱，在梦中，她由矜持高傲变成了主动，我很享受那样的过程。

但我猜，梦都是反的。

她在现实是太高傲太冷了，所以我才会在梦中将她想成了一个主动的人，那样才有反差刺激感。

梦只能是梦，并不是现实。另外，以我这个样子，她得瞎成什么样，才能在现实中跟我做爱？梦永远都是梦，而且是个自卑之人的意淫之梦。

“为什么？”

尽管我很震惊，但我仍然装做平静的问糖糖，但我不敢转头看她，仍旧看着外面的雨。

她则没有半点的羞怯，相反，我从她的脸上，更多的看到了迷茫，她仿佛被一个奇怪的问题困扰着。她说话时，看着我的侧脸，我知道，这叫教养，毕竟跟别人说话而不看着别人的脸，那是极不礼貌的事。

“我想跟你说一些事。”

听了她的话，我感觉很茫然，她跟我能有什么事说？她跟我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看她的样子，好像碰到了什么难题，但她的难题如果说出去，我相信全校的男生都会削尖了脑袋去帮她解决，她根本没有必要找我。

“有时候，我睡醒时，会感觉自己有些茫然，好像原本不应该在那样的地方醒来一样。”

有人在我身边说话，转头发现是糖糖，我很茫然，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更加的愕然，不明所以然的看着她。

她又要说话时，楼梯边传来响动，有脚步上来了，所以她马上说道：“放学后，我们去青豆咖啡馆说吧，真的挺急的。”

我略一思考后说道：“我不能去，我要跟果果带饭。”

她一脸怪异的看着我，张嘴想说什么，但我的脸已经变得非常的凶狠，只等她一说出口，我就会照着她那张完美的脸给她一拳，她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我苦笑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就走了下去。

我接着看外面的雨。我理解她那怪异的眼神，因为果果只是张照片，她永远都只能在我家里的沙发边摆着。她是我的妹妹，她是张照片，但如果谁敢说她只是张照片，我会杀了他！

在路边一个临时棚里，我买了一些宵夜，并且一再的告诉老板，我这是给我妹妹带的，老板带着笑点头，连连说着，看得出我很关心妹妹。

我很高兴，也很得意，我当然关心果果，我当然爱她。因为她是我妹妹，因为她是我此生只能有一个的妹妹。

离开路边摊，我提着宵夜快速的向家里赶着，我怕凉了果果吃着会皱眉。

快要到小区时，我脸上的泪不住的向下落，路过那两个垃圾桶时，我痛哭着将宵夜扔了进去，垃圾桶散发着恶臭，里面都是我给果果做的饭，我给她带的饭，我给她买的水果，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爱吃的。

可是，她永远也吃不到，她只是一张照片。她死了，我今生唯一的妹妹死了。果果死了，只剩下我一个，我每天都在思念她，我每天都想见到她，我不能听任何人说她已经死了，我吃饭时会跟她聊天，我会给她带吃的，我会为她做一切事，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果果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无法忘记她。

我知道她不在了，但谁也不能说出口，谁也不能告诉我这件事，谁也不能在我面前说出来，我每天都跟她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她永远都只能在我家里的沙发边摆着。她是我的妹妹，她是张照片，但如果谁敢说她只是张照片，我真的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