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睁着眼做的这个梦。

我被果果和糖糖带上车，回到了我们曾经住过的酒店，我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做了这样一个梦。这个梦并没有完结。

玉莲消失，成为了菜菜，大师死去，重新做人，成为了莫凡。

我的床边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戴着长有犄角的面具，宁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我。

我笑了：“你是玉莲，还是大师？”

他说道：“你没有心，你的心被你自己出卖给了后悔，你想找回你的心吗？”

我点头，他又说道：“你必须拿你的灵魂来做交换。你可以跟我签订一份灵魂契约，我就帮你找到后悔这个人，然后帮你找到你的心。”

我答应了，跟他签订了这份灵魂契约，他小心的收起契约，然后摘下了面具，我看到她是菜菜，面具下是菜菜的脸。

菜菜看着我，我以为她回来了，想要拥抱她，她推开了我，她说她已经成为了恶魔的使者，她只想问我三句话。

一：我曾经爱过她吗？

二：我在海里踩着她的肩膀时，心里还爱她吗？

三：她死去了，她是托着我的脚死去的，我可曾后悔？

我在床上翻滚不休，我在床上痛苦的打滚。

“我后悔，菜菜我后悔，我太后悔了，求你回来吧，求你回来吧！”

我被几个人按住，注射了镇静剂，我安静了下来，发现自己并不在酒店中，而是在安月市医院中，我这样神智不清已经半月了。

我天天大喊大叫，天天说自己是恶魔，天天说自己是大师，天天喊自己在寻找一个叫后悔的人。

果果瘦了，糖糖也瘦了。

她们每天在医院陪着我，听到了我喊出的所有话。

医生在给我治疗，我的情况渐渐好转。

一个月后，经过几次测试，我出院了。

我的家里再没有菜菜这个人出现，糖糖从此也再不出现在我家里，不只是不出现在我家里，她在学校也不再跟我说话，就像从来不认识我。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认为，她是怪我带着她们去游泳，却害死了菜菜，她不原谅我。

我无所谓，我又开始每天上楼顶躺着看天上的云。

天一直是阴的，看不到太阳。

天一直阴沉，如同倒扣着一口大锅，一口大黑锅。

果果的话越来越少，我也没心去找工作，日子在一天天过去。

大学第一个学期结束了，我跟冷磊成了不能相见的仇人。

每次相见，他都要打我，我从来不还手，任由他打着，任由他发泄着。

糖糖又开始画画，果果又开始跳舞，两人又开始去青豆咖啡馆上班，我觉得，我应该着手寻找工作了。

糖糖会跟果果小声说话，但每次看到我出现，她们就会停止讨论，糖糖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我看，而果果则一副悲伤的样子。

我不奇怪，我认为，我们都还没有从失去菜菜的悲伤中醒过来，我们都仍在悲伤。

但总会过去，菜菜消失了，她永远的消失了，我们会忘记她，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这是轮回，这是世间万物的轮回。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游戏公司编程人员，编写游戏软件。

这工作很枯燥无味，我也没有多少的激情，我只想挣钱供果果上完大学，我不再跟人谈恋爱，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不再进入班级学习，我去学校就躺在楼顶看云，放学就疯狂的编写着那些枯燥的游戏代码，我的生活又一次成为了一堆屎。

我不知道天气有多少天没有放晴过了，反正一直是阴沉的。冰冷的楼顶让我腰酸背疼，我正要起来时，看到一个人出现在楼顶，他是冷磊。

我以为他又要来打我，我没有动地方，任由他走近。

他走到了我的身边，转头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拍了拍自己脸，意思很明显，让他向我的脸上打。

他没有动手，而是开始说话。

“莫凡，在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望着他摇头：“我忘了。”

“你知道吗？菜菜从小就喜欢游泳，她游得太好了。真要在海里出了事，我相信唯一能逃生的就是她，可是为什么她死了？这是为什么？”

我摇头看向别处，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知道吗？我父母上个星期离婚了，我爸娶了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孩子，我妈住进了精神病院。”

我仍然不说话，他看着我笑：“所以莫凡，我们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不回答，我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以前，我可以有个照顾菜菜的名义活着，我有钱，可是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现在你告诉我，我还要靠什么活着？”

我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指着大楼外面说道：“我会从这里跳下去。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他爬上了大楼的外沿，转头看着我认真说道：“再见莫凡，记得帮我告诉果果，我一直都喜欢她。你有没有对已经死去的菜菜说捎什么话？”

我摇头，他纵身跳下了楼，如一只展翅而飞的大鸟。

我爬了起来，飞身下楼。我耳朵里仿佛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跑下了楼，我看到了冷磊。

他脑袋接地，整个脑袋已经不见了，成为了一片稀烂的血浆，这些血浆里还掺杂着不少白色的东西，那应该是他的脑浆。

学校震动，学生们震惊，都围观着指指点点。我点着了一根烟，抽完后，我开始扶着一棵树吐，吐得酸水都没有了，我才直起腰来。有警察过来，将冷磊的尸体盖上，拉到车上，我注意到，并没有他的家人到来，他是孤独的，我至少还有个妹妹，他一无所有。

冷磊死了，从楼上跳了下来。在我的眼前，跟我交谈了一番后跳了下来，我没有阻止他，我认为，就算我阻止，他也会跳。就算这一次不跳，下一次还会跳，我不会永远跟着他，他想死，随时可以去死。

但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会不会是我根本不关心呢？我不关心他的生死，他又不是菜菜，他死了就死了。

我是个冷漠的人。

应该就是这样。

但我不会承认。

学生们渐渐散去，地上的血被冲净，但冷磊的死将会成为学校一段时间以来学生们的热门话题，然后同学们会忘了他，就如同我现在已经不太记得菜菜了。

都会忘记，所有的都会忘记。

菜菜存在过，菜菜消失了。

冷磊存在过，冷磊消失了。

我也存在过，我也会消失。

这并不奇怪。这很正常。

活着好没有意思。

我突然感觉到饿了，刚才我已经吐光了肚里所有的东西，我现在非常的饿，所以我走向了学校的食堂。

我要了三人量的面，一大盘面摆在我的眼前，我大口的吃着，吃得非常快，仿佛这面是我的仇人一样，我恨不得一口吞掉这些面。

在我吃完最后一口时，我感觉有只脚放到了我的腿上，我抬头，看到一个女孩子，她是我的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