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家的感情是沉淀在基因里的，我和果果更是如此，别人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破家对我们兄妹两个意味着什么，那是我们小时候唯一的庇护所，我们对那个家有太多的感情。

所以，当乘坐电梯上行时，果果并没有表现得很兴奋。当看到新家时，我们两个同样都没有兴奋。

的确分了房子，在一个叫凤鸣园的小区，无数次我经过这个小区时想过，什么时候，我能和果果也在这里面拥有一套房子呢？尽管我不喜欢这个小区的名字，但里面的房子真的好好啊！

现在，我们有了。

果果抱着东西坐在了地板上，我则在打量这个新家。

新家很好。三室一厅。本来，我们的旧房子是两室一厅，如果要分，最多也是分到两室一厅，可居委会大妈一直在帮我们争取，后来结合我们的实际情况，对方终于做出了让步，我们有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我在房子里转了两圈，又打开各个房间门看了一下，我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对着坐在地上的果果咧嘴笑：“果果，这是真的，哈哈，我们有新家了。”

果果呆呆看着我，半天后也咧嘴笑了笑：“可是哥，我还是喜欢我们以前的家。”

“另外，我们需要买很多东西。”

我点了下头，然后小心的拿出了一个包，里面有钱，是我存下的钱，一共一千两百三十六。

“哈哈，哥哥有钱。”

果果没有笑，她仍然沉浸在彷徨中。

我叹了口气，坐到了她对面，两眼直视着她，她也看着我。

果果长得很漂亮，这点不容质疑。

她才十四岁，可已经如一个大姑娘似的，出落得很是漂亮大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养大的。如同我自己的孩子。

看自己的孩子，多难看也不觉得丑，因为都看习惯了。

但我决不是这方面的心理因素在作怪，果果实在是太漂亮了，我毫不怀疑，她以后会长成一个大美女。而且她学习极好，对文字有着近乎让人吃惊的敏感性，身上自然也带了很多的文艺少女气息。因为家庭的原因，她平时话并不多，除了面对我时，她几乎是不说话的。但她决不自卑，相反，我知道，她有她的骄傲。

她在全校是第一名，不论是各个科目都是第一名。偶尔，她会写些小诗，然后藏到我能看到的地方，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看，想让我说些什么，我总是什么也不说，她写得很好，但我不认为我有评论的资格。

除了对文字的热爱，她还有个特别的爱好，喜欢跳舞。

我非常喜欢她喜欢跳舞。

可是，当某天她告诉我，她最想学的是钢管舞时，我拒绝了她，并且训斥了她。

她很乖，耳朵里听着从我嘴里跳出来的那些难听话，但却并没有反驳什么。

我认为，钢管舞不是真正的舞蹈，所以我不喜欢她喜欢。

她只是听着，每次等我说完后，她总是拉着我的手，轻声细语的告诉我：“可是哥，我还是喜欢。”

我只有无奈，但我知道，根本不用我苦口婆心的教她什么，因为她懂的远比我懂的多。

“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知道你认为跳钢管舞时就需要脱得差不多光了，我知道我怕我堕落，我知道你怕我走上一条你不想看到的路。可是哥哥，果果有那么傻吗？”

她每次都这样跟我说，我每次都无言以对。

我不能让她走上任何一条歪路，哪怕是有这样的苗头也不行。

所以，她一直没去学跳，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偷着练习，就在她自己的卧室中。

“果果，我看了看，这里的卧室比我们那里的卧室大多了，我合计着，咱们一人买一张新床，然后给你卧室中固定个架子，你可以在里面练舞的。”

她听了脸上放光，然后摇头：“哥，卧室仍然太小，我要固定在客厅里。”

我转头看了看，然后想说什么，她拉住了我的手：“哥，你是我哥。”

于是，我不再说什么，让她在家里收拾，我则出去买东西。

今天天气不好也不坏，多云，可以看见阳光，阳光照在人身上，感觉还挺舒服。

我去了市里收旧家具的地方，买了两张便宜床，等让别人送到家中，摆好后，天已经黑透了。

果果做了一些饭，炒了两个菜，算是庆贺我们入住新家。

我和她的面前，各有一杯开水。

她举杯，跟我碰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哥，祝我们永远快乐！”

我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皱眉问道：“作业都写完了？”

她将菜向我碗里夹着，并且用那双好看的大眼白我：“哥，从我上学起，你这句话都说过不下五万次了，可是，有一次我在作业上让你担心过吗？倒是你，你写过作业吗？”

我咧嘴笑了，啃着口馒头含糊说道：“我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得学习。”

“切！”她仍然在向我的碗里夹菜：“哥，你是个颓废的人。”

她才十四岁，但她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点也不感觉到奇怪，她看了太多的书，她的思想远经同龄的女孩子都要成熟。

能不成熟吗？当别的女孩子跟在妈妈身后哭闹着要买东西玩时，她在跟着我捡破烂。当别的孩子由妈妈背着上街时，她在帮我推着装满满是破烂的小推车，当别的孩子就想着去什么地方玩时，她在看书。当别的孩子玩游戏时，她在学习。

生活，就是一炉火，将她炼得成熟懂事。

我点了下头：“没错，我颓废，我不求上进。但果果你不一样，你得学习，你得考上大学，你得有个好的未来。”

“嗯！”她低头吃着饭，含糊答应了一声。

“那个架子好像不太好买，我这几天再找找。”

“嗯！”

她吃完饭收拾过后去看书，我则把从旧家里拉来的那个沙发摆好，并且把我们家那台老电视接好。

弄好后，这家里还是太空了。但没有别的办法，我买不来那么多的东西，目前就只有这样。

阳台很大，我站在阳台上向外看，外面什么也没有，空空的。阳台上，摆着一张我们从旧家拉来的躺椅，这躺椅很多年了，很旧，但我非常喜欢，所以果果特意带了过来。

在躺椅上坐下，我望着阳台外面的星空发呆。

我喜欢发呆。

以前，我发呆的时候喜欢想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兄妹两个要面对这么多的苦难？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到现在，我发呆已经是纯发呆，我再也不想那些个问题。

我在躺椅上睡着。

外面很黑，但我想，天总是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