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很疼。

我最怕自己不能理解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这样的事正在发生在我的身上，所以我崩溃了。

我在洞里一跳多高，指着上面那个人不住的狂骂：“你他妈的别想骗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任由我在下面跳着，任由我在下面蹦着，脸很平静，一点也不生气。

我骂累了，也跳累了，停下来后，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他久久的不说话，只是盯着下面的我看，看了许久，他抽出一根烟点上，我也抽出一根烟点上，我们抽烟的姿势都一样，连他蹲下来的样子，也是跟我一样的，我的手又哆嗦起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他却还是那样的平静：“我是谁？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至于我想干什么，其实不用我回答，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想让你死。”

他平静的语气让我感觉很惊恐，因为我知道，他平静的语气中藏了多少的怒火，越是平静，就越是有决心，我就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为什么我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你不怕被人发现？”

他突然笑了，刚笑出来就被烟给呛到了，他边咳嗽着边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发现他是个疯子，没错，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笑了好久才停下，然后盯着下面的我看，看了许久后，突然就如我刚才那样开始跳脚：“我是谁？我是莫凡，你却来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你们想要取代我的生活，我没法证明，我只有杀了你们，杀死你，杀死他，杀死这世上除了我以外的所有莫凡，那样就只剩下一个我，我就可以回到我原来的生活了。”

我感觉很骇然，他发怒的样子跟我是一样的，我看得出，他现在也处在崩溃的边缘，那么，他就应该没有说谎，但怎么会同时有这么多的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手哆嗦得厉害，连烟也夹不住。

“这究竟是怎么了？你问我，我问谁去？我问谁去？我生活得好好的，然后这生活就出了问题，全都出了问题，我的时间出了问题，我的空间出了问题，我困在3月7号出不去，一个女孩儿困在我的梦里出不去，我找不到她，也想不起来她是谁，我的果果出了问题，我身边的一切都出了问题。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后来我想明白了，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出现了，你们出现了，打乱了我的生活，如果没有你们，我的生活就会恢复正常，所以，我得杀了你们，杀死你，杀死他，杀光你们所有人，这样我就自由了。”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都是在喊了，我突然就理解了他，我突然理解了他的想法，我突然理解了他的状况，我感觉他很可怜，我感觉我很可怜，我感觉我们很可怜，但最可怜的还是我。我从小命苦，不但没有家人，还这么丑，靠乞讨才能上起学。现在，这样的苦恼又找上了我，我上哪儿说理去？他们苦恼归苦恼，但至少还有一张普通的脸，我呢？我呢？我他妈的就没有在人前抬起过头。

这个时候，我也想明白了。原来，并不是这栋楼造出了那个莫凡，跟这楼没有关系。当我头疼进入这栋楼后，我的时间和空间还是同前面一样，可在咖啡馆里的糖糖却发生了变化，她前一刻还苦恼的跟我诉说着什么，等转变过后，她就忘了，或者说，她根本不是先前那个跟我说话的糖糖了。

都变了，除了我。

这他妈的太痛苦了。

我怎么会不理解上面那个他？

我看着上面的他，苦口婆心说道：“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目前我们知道的就有三个自己，你想杀了我们两个，那么会不会还有别的莫凡呢？你杀了我们，还有他们，还有无数个莫凡，你一直杀吗？你能杀得完吗？你的一生要在杀死自己中度过吗？”

他楞楞看着我：“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有无数个莫凡，也就是说，有无数个自己。这想想就可怕，这个问题别说他，我也根本不敢去想。

“我们共同找出导致这件事的原因，然后就能解决了。”

“怎么解决？当发现了事情的根源时，是你消失还是我消失？还是他消失？谁从这里消失？你愿意吗？我愿意吗？他愿意吗？”

我一阵沉默，是啊，谁消失？谁也不愿意消失，那么怎么办？就只有杀死对方。

仔细想想，他的办法最无奈，但也是最可行的。

我刚要再说什么，他指着我说道：“你别想再劝我，我经过了无数次的思考，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所以这是我的决定，你动摇不了我的决心，你就算是把天说破，我也不会放你出来，你就在下面饿死吧。”

他说完就将脑袋缩了回去，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很恐惧，不管是他刚才的话，还是我现在的处境，这些都让我感觉惊恐不安。

“你出来，你快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不能杀了我……”

不管我怎么喊，他就是不出现，他是铁了心要杀死我。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将他刚才的话想了一遍，然后开始全身哆嗦，这种哆嗦和刚还不一样，现在的哆嗦几乎是在痉挛了，哆嗦得我根本坐不到地上，只能躺下，可躺下后还是安静不下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如雷，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很急促，我感觉自己的胃一阵阵痉挛，我张嘴向外吐，除了酸水，我感觉等下还会把自己的心脏给吐出来。

我在下面不停的叫喊着，不停的打着滚，但上面完全没有动静。

“冷静，莫凡你得冷静，你快点冷静下来，要不然，不等到他杀你，你就会自己把自己吓死，你想死吗？不想死就快点冷静！”

我自己不停的劝着自己，努力让自己不再哆嗦，努力的让自己不再打滚。

但太痛苦了，我不得不用脑袋顶着洞壁，我不得不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我自己晕厥了一阵，总之，有一些时间，我是没有意识的，当有意识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心跳放缓了，我发现自己已经算是冷静下来了，于是我从地上起来，靠着洞壁坐下，眼睛望着上面，上面只有一个小洞口，并没有那个人，他再也不出现了，他可能就在一边听着，就在一边会着，就在一边抽着烟，可他不露头，我也没有再一次的叫喊他，因为我知道这样做没用。

我一直劝自己不要再去想他说的事，可脑子却不管这些，仍然不住的想着，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