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还是那个学校。
初二(1)班还是那个初二(1)班。
班主任还是那个班主任——
只不过开学考变成了月考。
当然,训话内容还是大同小异——
“蔡晓昺你是来干嘛的?别的课不会我能理解,你语文怎么就五十分?难道你一个中国人中国人话都不会讲?”
所有学生都默默低下了头,他们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想笑又不敢笑,因为这位蔡晓昺同学,好像真的不太会说话……
此时蔡晓昺同学坐在喻杰斜后方的位置里,看上去对批评不以为意,其实是手足无措。如果说喻杰同学是长得斯文秀气,那这位蔡晓昺同学就是过分孱弱了,稍微一低头,别人就可以历数他后颈上的脊柱骨头。正常情况下这孩子都在埋头看漫画画漫画,不正常情况下他也会和别人说说话。
“你别在意啊,”喻杰轻轻对他道,“我在办公室看见你的邮件了,你投稿的插画好像被录用了。”
蔡晓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那是哪个……谢谢……真的,真的……不我是……”
“是你,我真看到了,笔名是Beng对吧?”
蔡晓昺的脸更红了,好像憋了一口气不敢出来似的。
“今天先放学,老规矩,两千字反思,班级前三不用写——喻杰过来一下我办公室。”
蔡晓昺舒了口气,开始收拾书包。当他把书包拉链拉上的时候,蒋由突然从背后来了一个熊抱,“快点吧,864还在校门口等着,肯定急死了。”
蔡晓昺眨了眨眼睛,“她——急?”
校门口的小吃摊前还围了不少人,各种廉价烧烤与油炸食品的味道,对这些饥肠辘辘的青少年还是魅力不小。864从小吃摊老板手中接过刚捞起来的薯条,熟练地往上面淋了几道番茄酱,深吸一口气,无比欢脱地嚼起薯条来。
蒋由用咯吱窝夹着蔡晓昺的脖子,挟持自己的好朋(ji)友走了出来,864便迎上去,“蒋由,小昺,要不要吃薯条?”
“不要叫他小昺!他的插画都见杂志了,所以我们应该尊称他一声大佬!”
“不不不,你们叫我Beng的好……”
三个发小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出了巷子口,有条相对其车流量而言有点窄的马路,马路这边是老城区,马路那边就是市中心的购物广场,步行街和市中心医院,完全是这个世纪的繁华。听说再过几年学校会搬到一个条件好的校区去,这边的老城区也会彻底改造,改造成现代化的样子。
“那你今天还画画吗?”
“画——哎呀,我忘了买橡皮了!”
还好才刚过马路,蔡晓昺让其他两人等自己一下,转头就往学校门口跑。谁也没有想到,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车就在蔡晓昺冲向马路的瞬间突然发动,然后调转90°,和蔡晓昺迎面撞了上去!那车急刹后还滑行了好一段,最后撞停在步行街口的石墩上;而瘦弱的蔡晓昺直接被撞飞又滚落在马路边,最后碰到一个满溢的垃圾桶才停下来,两个勉强堆在垃圾桶里的麻辣烫塑料杯当时就滚下来,溅了他一身的汤水。
864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完全没反应过来嘴里的半截薯条掉到了地上。
三秒之后,半条街都听到了她超越自己肺活量的尖叫。
蒋由则已经冲过马路,扛起蔡晓昺,向旁边的医院疯跑去。
而蔡晓昺在突如其来的剧痛袭来后,已模糊了知觉。
“蔡晓昺,你别睡,你不能睡,睡了可会醒不来的啊!”
奇怪,864,你叫什么呀,我现在累了,就是想睡,我眼皮都撑不开了……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蒋尤,你又跟着叫什么呢?出人命……那你也用不着这么叫啊,毕竟,我太困了,对别的事都不关心……
或许就是这样吧,渴望延续垂危的生命的,只有心急如焚的家属;而对于伤者与病人本身,疼痛固足以磨灭他的斗志,疲倦更惫怠了他的精神,无聊的空洞则如白蚁般啮食着本能的支撑。如果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人间固引他医生戴德感恩。但如果他死了,也不过是通往另一种形式的未知;既然是命中注定的殊途同归,那又何妨送他一支助力的吗啡?
刚放学的864与蒋尤赶到ICU门口,却被通知并不是探视时间,又累又急一屁股坐在门口冰凉的金属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普外科的君主任与其他两个医生走出ICU来:“这孩子也够可怜的,被车撞的这么惨还偏偏拈在父母都出差的当儿上。你们再去联系一下他的家属,他能不能活就看能不能撑过今天晚上了。”
蒋尤叹了口气:“要么……我们明天再来?蔡晓昺肯定没问题的……”
“主任!”ICU中一个护士突然破门而出,:主任!新来的那孩子血压突然下降,刚刚明明已经平稳了……
864与蒋尤还想赶上去问什么,却被两个出来取东西的护士就势推走:“小朋友你们快回家吧!”
“病危通知书都下到第几张了,怎么还没见家属的影子呢?”
病危……通知……是蒋尤之前说的,有人要死了吗……
“时有人要死了哦,而且那个人就是你。”
谁?是谁?我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眼睛睁不开……
“呼吸,心跳骤停——电击——无效!无效!无……”
“虽然他们在努力救你,但你也不可能就这样被救活咯,医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嘛。”仍旧是那个声音。
“你是——”蔡晓昺终于睁眼,只是仍动弹不得。
“啊?我,我是喻杰啊。”
面前的确实是喻杰,看上去还是那样软萌沉静,“你自己,怎么认为呢。”
“我?”蔡晓昺感觉只是动动嘴唇都无比艰难,“你是说,我要死了?”
喻杰微笑着“啪”地打了一个响指,蔡晓昺感觉仿佛有一道白光在自己的意识里爆炸,原本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月考总结时的批评,自己的插画被录用的消息,校门口的薯条的香味,864时不时挑起一根粘了番茄酱的薯条亲自喂给他和蒋由,蒋由这时候总会笑得特别开心,然后自己一转身,就是从天而降一般的车……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死吗?”
“对!我不要死!”
“死的人是不能复生的,但是如果你一定要留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成为轶灵者。”
“轶灵者……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拒绝死亡的人。对于生者来说,是【生】的力量维持他们的新陈代谢,而【生】的力量消散以后,就是【灵】的力量主导着尸体,尸体就会腐烂,物质就会循环。而轶灵者呢,就是拒绝这个【灵】的力量来主导他们的尸体,相反地,他们将【灵】的力量加以利用,成为自己的超能力。”
“我……可以成为轶灵者?”
“是可以啊,但是轶灵者毕竟是逆天而行,所以我们只能抱团取暖,所以就有了轶灵者协会,协会以外的轶灵者很容易被追杀,而协会以内的轶灵者,就有义务为协会服务,一切以协会的利益至上。”
“如果我成为了轶灵者,我同学知道吗?”
喻杰听到这个问题笑了笑,“我是轶灵者,你以前知道吗?”
“我还能像以前一样……至少干些自己喜欢的事吗……”
“大部分……可以吧……哎,你怎么哭了?”
因为,蔡晓昺向喻杰吧嗒吧嗒眨着眼睛,“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我很废,我除了画画好看一点外没什么特长,大家眼里的我甚至还有语言障碍;可是,我才十四岁,对这个世界,我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了,我仅有的朋友,我成为插画师的梦想,甚至只是游戏没通关的副本……我不想死啊!!
喻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舔了一下指尖,就凭空书画起来。神秘的图形环环相扣如同齿轮般转动,行云流水却又不知所云的文字在其中漂浮,看得蔡晓昺几乎呆了:“这是什么?”
“这是灵符,灵符就是一个灵力的传送转化装置;而这个灵符的作用,就是让你取到你的灵力——确切来说,是你使用灵力的方法,就好像魔法有很多种类区分一样。你只要放一点东西进去,就可以抽取自己的灵力了。”
“放什么东西?”
“这是随机的。不过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放进去的是死亡前一段时间的记忆,我遇到的就都是这样的。至于一段时间是多久,就随缘了。丢失的记忆是拿不回来的,你可要想好啊。”
比起继续活下去,蔡晓昺咬牙将手伸进灵符,一小段记忆又算什么!
“哎,这个灵力不错哦。”
“啊?”蔡晓昺有点懵地看着自己浮着一层光芒的手,“这是什么?”
“灵力【搬运系·引领之手】,”喻杰点点头,“以后我会给你慢慢解释这些,你现在还要好好休息,毕竟出了车祸呢。”
“等等。”
“怎么了?”
“在轶灵者协会里,大家可以不用真名吗?”
“可以,你想大家叫你什么?”
“Beng。”
这瓶吊水一共五百毫升,是今天的第四瓶,一共有十四万六千七百八十二滴。蔡晓昺——不,以后我们还是叫他Beng吧,从鬼门关过了一次,然而现在他还不觉得这灵力,或者这轶灵者的身份给他带来了什么影响。
“昨天发生的事,不会就是一场中二的梦吧……”,Beng盯着点滴瓶,“靠,864和蒋由都不来看我……”
“请问,蔡晓昺是住这儿的吗?”
突然走进来一个女孩子,中等身材,秀丽的细长眼,淡淡的柳叶眉,束着笔直的黑发,说话也甜丝丝的。这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君胥梦。
“你怎了……来了?”
“班主任让我来,把作业带给你。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主治医师君子建是我爸爸。”
探视病人送作业……小姑娘你真干得出来……Beng刚无力地倒下去,楼上传来“咣当”
一声巨响就又把他吓得坐起来,又听到楼上一阵混乱,好像有人在喊“放老娘出去”。
“这是什么情况?”
“啊,好像是楼上神经科上个月收了个女孩子,一闹起来还真有点吓人。我先走了。”
君胥梦前脚刚走,喻杰又来了,一起来的还有864和蒋由。
“你们居然一起来了?”
“都是轶灵者嘛。”喻杰仍旧温柔地笑着,道。
PS:当当当,菜鸟轶灵者的故事正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