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杰再次,不知所以,不知所措。
使用【贤者之媒】使他人成为轶灵者,作为附加作用,可以看到这个人死前的经历的倒放。作为一个准贤者,喻杰看到过太多的猝不及防,一切美好的东西就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垮,令人不胜唏嘘;可是,也有的人,极少数的人,画风和别人完全不同。
比如,柳喃。
怎么才反应过来呢,她之前一跃而下的位置也是在这里啊,一群穿着洗的发黄的白大褂,身上消毒水味儿和烟味儿混合的年轻医护人员围追堵截,终于把她逼到了这里。众人僵持其实是为了等一个中年发福的医生出现。
“君子建,我爸爸死了,最得意的人就是你了吧。”
“别这么说我们的前普外科主任,他可一直是我们科的招牌。”君子建——如果你记性比较好,会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他是君胥梦的爸爸,Beng当时车祸住院时候的主治医师之一——慢慢走上来,“所以,如果你这么急着走,他见到你一定是以为同事没照顾好他的宝贝女儿吧。”
“我爸才不会让你这种人照顾我,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这种人的照顾。”
“那你需要谁的照顾,灵冥轩?我们早就提出交涉,说用你柳大小姐换你的笔记,结果他们理都不理——不是拒绝啊,是干脆无视!你在他们眼里的价值,还比不上几张纸!”
“要是我我也不换,”柳喃翻个白眼,“和你们交涉谁知道会不会是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划算。”
“他们就一点也不担心,你在我们这里会遭遇什么?”
“你就一点也不怀疑,他们就算给你笔记也不会是真的?毕竟时间这么短你们这些人也鉴定不了。”
“可以可以,你一张嘴——”
“得了,你还不是就为了分散我注意力拖延我时间!”
柳喃话音未落,一只胳膊已经搭在栏杆上,然后她迅速地将身体往上一靠,就从栏杆上滚了过去!
“下面救生的急救的呢?!”君胥梦对着其他人大吼。
“还没有安排好……”
“靠,这下完了!”这位中年大叔居然眼泪汪汪,也不顾姿态就双手抱头蹲了下去,“这可是柳喃啊,还没折腾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出来,就这么没了?”
“谁说没了,死人还不是一样拥有价值。”
“老洪头,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突然出现的洪长往把这位中年大叔吓了一跳,而洪长往大爷还是歪着头撇着嘴,一脸和善的微笑,“我什么时候上来的不重要,反正我们死人在部长眼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靠,好好说话——你这就上来了,那柳喃——你不会是打算让你徒弟来吧?!”
“正是。毕竟是要进协会的人,就只好经喻杰的手。她留在我们外科研部,没有任何价值。”
柳喃瞪着喻杰,仿佛对方欠了自己钱一般。
喻杰傻傻看着她,她怎么……不久前才从窒息中缓过来?
回放越来越清晰,他们把她捆在床上,脚垫高,在脸上捂住毛巾,然后浇冰水……他们对一个小姑娘用水刑?!
也是,用别的东西刑具可能会引起人注意,而毛巾和水是哪里都有,至于捆着——他们是把她关在精神科啊!还有她太阳穴上的伤痕,是电击留下的吧?现在这个年代早就不用电击疗法了,可是也没有真正禁止……这些防护措施做得还真到位啊?
“看什么看。”
“没……没看什么……”
在她被抓后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之前洪长往就告诉了自己。后来听Beng说医院精神科有个很能闹的疯子,自己便猜到就一定是她,估计是试图逃跑。那次自己想去看看,结果走到医院楼下,突然有只猫窜出来,警告什么一般对自己叫得凶神恶煞。
“老——老师?”
“你不要上去。”
是啊,也不用解释,自己的确不应该上去。
喻杰抬起头,发现在第六层的窗台上有只猫,正艰难地扣着窗户挂在上面;而透过禁闭的玻璃,可以看见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短发人影,伸出手指,隔着玻璃与猫爪相对。
“那是,老师的猫?”
洪长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她还住在这里,不过她总是不配合还试图逃跑,估计要给她转移地方了。”
后来大概是转移到更隐蔽的,更不方便逃走的地方了吧?不过她还是逃出来了?不过……记忆里怎么没有这一段呢?
再往前就是威逼利诱了,不过对于柳氏的人来说这种过程未免无聊,柳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时不时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那时候的她还穿着白衣,白斗篷搭在椅背上。
更早的时候,就是她和李存蛰出来的那天。
没想到李存蛰和君胥梦之间还有这样的联系?可惜一个是灵冥轩的人,注定不能为自己活;一个有个作为轶灵者协会外科研部部长的父亲,而轶灵者协会和灵冥轩不和已久,这两个人能做朋友,都是幸运万分了吧。
等等,不对,那个妖风卷走了笔记?!
这个局怎么看都是外科研部设的,如果李存蛰追回了笔记,他们没理由拿出来卖,还一卖就撕了一半卖,所以只有可能是笔记在外科研部手里。那么,那次拍卖的行为,到底是程尤冰自导自演,就是想宣誓一下笔记的合法主权,还是外科研部自己昧下了笔记,再敲协会一笔?
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这些?这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好像是大家在一起执行任务然后……这个世界为什么一片混沌?
“都是恶人之间的互掐罢了,还挺有意思。”
是柳喃的声音,她在哪儿?
“你的性格还真是不适合作为贤者,不仅自己经历过的事,就是看到自己建立的轶灵者,看到他们的故事,也会给你的思维烙下痕迹,不像我,经历过的事,抖一抖就掉了,根本没法改变我。”
“可是——我……怎么可能……”
“什么什么呀,吓坏了吗,小贤者?”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喻杰扶着栏杆大口喘着气,低头却看见柳喃在对自己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不开吧?”
原来她在跳下去的时候就扔出了绳索于抓手,扣在栏杆上。而她本人更妙,脚蹬在墙上,整个人和墙面基本垂直,腿一伸一缩悠闲得塞打秋千。喻杰舒口气,“是吓到我了,你快上来啊。”
“不,”柳喃翻了个面,向下面的楼层窥探,“普外科还亮着灯,让我犹豫一下要不要见见老朋友。”
“你别冲动啊。”喻杰有点急了,这货不会要找君子建报仇吧?!不过想想也是,君子建等于坑了她全家,要换成喻杰喻杰也想做了他啊。
“怎么,你觉得我想找君子建报仇?”
“我……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手上倒是有君子建的把柄,我们可以——”
“把柄?所谓把柄,不就是向程尤冰打小报告的资本吗?但是外科研部的实力很可能已经不在本部之下,程尤冰又能把君子建怎么样?”
“……”
“你下来。”柳喃突然换了语气,好像参观博物馆时看到了惊喜之物,压低了激动的声音还朋友过来看一般。
“我下去干嘛?而且我怎么下去?”
“我看到君胥梦了——扶着绳子滑下来,这里有站的地方。”
喻杰无奈,虽然他也不懂看见君胥梦有什么,说不定只是家里没电了她过来蹭个电呢?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滑下绳子却一个不稳就从绳子上掉下去,好在还没有尖叫出来,就被柳喃一把抓住,“这就紧张了?”
“我——”
“看里面,重点不是君胥梦,重点是她现在坐在普外科主任办公室,而他旁边那个姑娘——”
“是864.”被柳喃扯着一只胳膊吊在空中的喻杰吞了口口水,愣愣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