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侯桓作揖到这锦衣卫手扶刀柄站在倒地的两人之间，也就几次眨眼的功夫。

大马金刀立在两人之间的锦衣卫笑容轻蔑，五指握在底端，习惯性摩挲着包着一层首批的刀柄。他右肩稍比左肩下塌，要更倾斜。侯桓知道，这时因为常年侉刀手扶刀身养成的习惯，所以走起路来也和寻常人不同。

这绝对是个从小就开始习武的练家子，侯桓和林旭两个半路出家的莽夫败在这种武夫手上，并不算栽的很冤。

侯桓心里仍是有些悔意，自土木堡成功脱逃后，虽说他表面并没露出什么得意，但心里确实是志得意满，甚至可以说有些骄恣狂妄，和林旭等人瞎扯时，也经常加上几句瓦剌番子的马刀都奈何不了老子，别在这里在了跟头的话语，看似是自嘲自讽，又何尝没有自傲之意？

接下来，那把刀身的刀尖就应该指在自己脑袋上了吧，侯桓如是想到。

对失望，没有人能坦然接受，必定要经过一系列的心里挣扎，在翻覆痛苦间最后认命，这个过程比起失望本身更恐怖。

土木堡时，千钧一发，生与死的界限只在咫尺，那时的侯桓根本没时间去思考。所有的念想综合道最后也仅有三个字：活下去。

但现在，侯桓意料之中的刀尖始终都没悬临在他首级上，这个锦衣卫在不费吹灰之力放倒两人后，就在没有动作，除了开口说了那句辱人至极的话后，就只在原地站立，唾弃的眼神左右回摆，在两人身上游荡，只剩下了失望。

趁着这个空隙，侯桓扭过脑袋看向他手中的绣春刀，刀身长度宽度与袁彬佩戴的雁翎刀想必，刀身更直，若非刀尖有个明显的弯曲幅度，那称之为剑也未尝不可。

袁彬的雁翎刀，刀身上只有两道沿着刀身相同角度的血槽，给人直观上的感觉就是直截了当的杀人利器，锋利的刀口如同寒光凛冽，让人望之生畏。

而这人的绣春刀，刀身上绘刻着繁多花纹图样，随着刀身摆动，炫色璀璨，金光粼粼。这个时代的冶铁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但侯桓仍不认为这样造工精良的绣春刀能够量产，光是上面的花纹图案，不经过上百次的淬火提炼和浸淫此道多年的能工巧匠呕心沥血，绝对出不了炉。

绣春刀在动，这次直接划在了侯桓的胸口，刀尖直挺挺的刺向他的心口，侯桓胸前的衣襟被划破一个洞。

“本来呢，我只是奉镇抚使大人的命给你们两立个下马威，原以为能在监国亲王和满朝文武面前打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家伙，怎么也是个人物，没想到竟然这么不中用，亏我还郑重其事的在这等了半天。”

倒地的林旭继续发扬他死鸭子嘴硬的光荣传统，捂着肚腹叫骂道：“孙子偷袭算什么本事?要不是老子昏睡了大半天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爷爷一只手就能把你撂翻！”

正了正冕帽的燕千户不屑一笑，侯桓看到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精巧的单手弩，看都不看倒地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林旭。

他手指扣动机括，嗖的一声后林旭脑袋重重落在地上。

“聒噪！”

燕千户笑着收起了单手弩，换了只手提着直逼侯桓心口的绣春刀。

侯桓呼吸在这一刻像是停止的一样，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戛然不动的林旭，林旭的额头正中，一支梅花箭翎状的弩箭半入其中，一溜殷红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

死了？

侯桓刹那便又急促的大口吸气，使得自己剧烈的咳嗽，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土木堡那般险境都能逃出生天的林旭居然死在了京城中，还是赴任的北镇抚司衙里。

“没想杀他的，谁让他嘴这么碎，一口一个孙子一口一个爷爷，老子双亲都过世了，想占我便宜，那就先入土。”

侯桓冰冷的眼神从林旭死不瞑目的面孔移到燕千户的脸上，发现后者撇嘴，杀死林旭对于他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至于你嘛，也去死好了。”

燕千户手起刀落，他单手扶着刀柄往下一压，吹毛断发的绣春刀便直直插进侯桓的心口，那股疼痛，是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的。

“送你个痛快，不用谢谢我，至于你为何要死，问编辑去好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