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三 红发阿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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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阿贝拉

阿贝拉是加曼尼亚东南某个国王的女儿,至少那里曾经有过王国,一个信奉异教的加曼尼亚王国。阿贝拉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继承自她的母亲,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她的母亲是国王的第三任妻子,相传她也是个女巫,诅咒了自己四处沾花惹草的丈夫,让国王永久的失去心智,治理王国的责任落到阿贝拉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在国王还活着的年月,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团结。

尚处幼齿的阿贝拉并不了解一切,她、她疯疯癫癫的父亲以及一众随从居住在靠近森林的城堡里,远离王都暗流涌动的险恶。老妈子口中神明、妖精和鬼怪的故事充斥她孤寂的童年,她们徒劳地试图填补她空洞的内心,给予阿贝拉未曾拾得的亲情。她们是爱她的,谁会不怜惜一个母亲出走,父亲又失心疯的女孩?只是有些人,她们是无法取代的,付出多少爱也无济于事。

阿贝拉不了解父亲,他们说他是国王,可他明明只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对亲生女儿视而不见,永远在念叨他死去的父母、兄弟和亲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好像那些死者就在他身旁一般;他们说她的母亲是女巫,除了一头红发,阿贝拉想不出自己和那个女人有何联系。

待到她长到能够拉动弓弦的年纪,她不再安分地留在城堡以及周边的田野里,开始跟在巡林员后面学习各类关于森林的秘密,所有人也都放心让她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巡林员喜欢的人是照看马厩的马夫。他们不知道是,巡林员带她去找的是一位古怪的德鲁伊,向他学习飞禽走兽的秘密,聆听森林的声音,辨识妖精的宝藏。

几年之后,她开始独自一人深入森林游猎,除了弓箭、小刀就仅带着水和干粮,即便没打到猎物,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她总是自信满满,这一次也不例外,现在正值仲夏,漫长的白昼正适合在林地活动。

阿贝拉大胆地沿着溪流前行,她决心探索之前从未踏足的地区,探索溪流的尽头,她找到一片宽阔的沼泽,溪流和其他汇聚于此的河流壅塞了河道,大块大块的土地泡在水中,形成难以通行的烂泥地。诡异之处在于沼泽中心的高地矗立一幢屋子,阿贝拉鼓起勇气闯过泥沼,穿过寒冷刺骨的水域,来到屋子前。看得出来屋子是精心修筑的,即便久经沧桑的院墙只剩残垣断壁,屋子基本算是完好,好奇心驱使她叩响歪扭的屋门。

一个老婆婆开了门,侧着脑袋打量满身污泥的阿贝拉,并未惊讶陌生人突然的造访。

“你需要什么,孩子?”

“我想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我有几只野兔作为交换,您能发发好心收留我吗,嬷嬷?”

老妪想了想,侧身让出一条路,招呼女孩进屋到火炉边暖和暖和。

“我们今天有炖兔子吃了,剩下的可以做成肉干。等我把水烧热,你可以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阿贝拉没有多说,她在炉边开始给野兔剥皮,随口说道:“要是有面包就更好了,我的干粮快吃完了。”

“瞧瞧我这个老婆子,忘了面包的事,都过来,小家伙们。”

老妪抓起一把麦子,捧在手里让窗边的鸟儿啄食,接着它们一哄而散,绕着屋子一圈圈飞行,直到沼泽里长出麦苗。

不等阿贝拉发出惊讶,老妪吹出一阵风,翠绿的麦苗眨眼间长成金灿灿的麦子,她又踢了踢角落里的镰刀、草叉和簸箕,使唤它们出去干活,三样农具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孩子,把野兔交给我吧,水烧热了,澡盆就在外面的棚里,去好好洗个澡吧,你臭的跟冬眠的熊一样。”

阿贝拉没有多想有没有多问,她洗了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做工朴素但是很结实,淡绿色的上衣和斗篷有股森林气息,这味道阿贝拉再熟悉不过。

等她换好衣服离开棚屋,石磨正在研磨麦粒,簸箕在上方添加麦粒,最后装满面粉的麻袋扎紧口袋,跟着簸箕一蹦一跳回到屋内,不见镰刀和草叉的踪影,它们应该是先一步回屋了。

她和老妪共同桌共进晚餐,炖野兔放了不知名的香料,蘸着汤汁的肉味道浓郁,面包柔软蓬松,比阿贝拉以往吃过的面包口感都要细腻。

用过晚餐,阿贝拉迟疑地开口询问:“你是女巫吗,嬷嬷?”

老妪露出一个缺失门牙的笑容,讲起她的故事——

“我会点小法术,这没能给我带来幸福,我一直希望不曾拥有这项天赋,因为女巫的身份,我没少受到歧视和厌恶。我也有过心爱的人,在我们被迫隐居这片沼泽后,他修了这处温馨的小家。可惜他很多很多年前就过世了,我的力量完全不能救回他,现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她正板着指头数日子。”

“您能帮帮我吗!我的父亲被我母亲诅咒了,他们说她是女巫,让我父亲失去了神智,您有办法让他恢复吗?”

老妇人轻声笑了笑,说:“你可不是女巫的孩子,我们这类使用魔法的人,天生被剥夺的生育的权利,所以我才一点都不喜欢魔法。你的父亲只是丧失了心智,如果你能向西穿越森林,找到一头纯白的牝鹿,让你父亲披上兽皮,他就能回归正常。”

阿贝拉将老奶奶的话记下,第二天破晓,她便撑着木筏离开,打算向西去找寻纯白牝鹿。那时世界还很大,路途遥远而且充满艰险,老妪赠予的她的斗篷帮上了不小的忙,它能隐蔽阿贝拉的踪迹,让她安全地穿越野猪、狮子活跃的山地,避开敌对部族驻扎的营寨,一路有惊无险地,在深秋时节抵达东部。

那是一头漂亮的的牝鹿,纯白近银的毛发在阳光下散发出朦胧的光晕,阿贝拉不仅预备好箭矢,还制作一根标枪以备不时之需。等到她试着接近猎物时,斗篷的魔法像是失效了一般,白鹿察觉到她的存在,疾驰飞奔逃离袭来的箭矢。

眼见到手的猎物逃脱,阿贝拉也起身追逐,她自信能抓住猎物,因为一条宽阔的大河阻拦在白鹿逃跑的路线上。令猎手惊讶的事还是发生了,白鹿在河边消失,她四下搜索,看到一条银白色鲑鱼在河中游动,它的鳞片闪耀着银光。

女孩没有放弃,她跃入水中紧跟着银鱼游动,就在她接近时鱼儿也消失不见了踪影,她浮出水面看到一只白色狐狸在岸边抖动毛发,它回首凝望了一眼露头的女孩,又化身成白鹿消失在林海里。

阿贝拉摸清了它的规律,无论它变身成什么动物,都只会是白色,她不会再丢失目标了。顾不上晾干衣物,猎人在秋风中疾驰追赶,她强撑疲惫不堪的身躯,搜寻白鹿经过的痕迹,日复一日地搜寻,她也曾几次和白鹿遭遇,每一次它都会能逃脱,箭矢、陷阱甚至药草在这只狡猾的野兽面前显得无力。

终于,在秋天匆匆溜去,隆冬伴随飘落的雪花降临,阿贝拉不得不暂停搜索,寻找过冬的栖身之所。她在半山出找到一处洞穴,走近后发觉这里有人居住,是个白发及腰的女人,她裹着褴褛衣衫,肤色苍白憔悴,眼睛里满是惊恐彷徨,像是正在遭受折磨。

女子立在洞穴中间,熬煮一锅汤,身边只有几件简陋的家什,她抬头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现在是冬天,你看起来是个猎人,是什么让一个猎人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进山?”

“我在追捕一头白鹿,已经追捕很久了,我还是没能抓到它,我能在这借宿一晚吗?”

“不,不不,求求走吧,不要追捕白鹿。”女子慌乱的扑向阿贝拉,逼得女孩连连后退。

“为什么?我需要它的毛皮让我的父亲康复。”

“不,听我说,孩子,听我说。我曾是西边一处王国的女王,自从我拒绝了一位巫师的求爱,他就诅咒了我和我的国家,将我困在山林里,把我的子民变成山林间的野兽!”

女子流下悲伤的眼泪,不住地恸哭,阿贝拉瞟了一眼正在熬煮的汤锅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心碎的女子。

“他逼迫我,逼迫我以自己的子民为食!如果我拒绝进食,饥饿会使我变成野兽,有时是狮子,有时是棕熊,有时是狼,每当我清醒过来,都会发现自己躺在被啃噬的尸骨旁!”

“那头白鹿,它是谁?”阵阵反胃逼得阿贝拉有些踉跄,她对这场狩猎开始心生厌恶。

“求求你,放过她吧,我唯一的女儿!虽然她被困在野兽的躯壳里,可我知道那是我的女儿,我竭尽所能不去伤害她,所以请放过她吧!”

阿贝拉摇摇头,转身离开伤心欲绝的女人,看到自己一直以来追逐的纯白牝鹿立在洞口,白鹿跪倒在猎人面前,仰起脖子示意猎人动手,泪水从她眼眶涌出。此时的阿贝拉犹豫了,小刀空悬在手里,她却失去了下手的勇气。

“告诉我巫师在哪。”阿贝拉收紧刀鞘,她有另一场狩猎要进行。

阿贝拉冒雪走过空旷的城镇,这里曾经繁华过,现在被杂草、藤蔓和荆棘占据。她快步奔向王宫,步入曾经属于女王的宫廷,里外依旧富丽堂皇,似乎从未发生过变故。

依照女王的指引,她既没有在鲜花绽开的花园停留,也没有被美酒佳肴充斥的宴厅吸引,面对充盈府库的黄金宝石也不曾动心,径直闯入王座厅。待到她推门而入,看清王座上男人的面容,阿贝拉愣在原地。

她的父亲端坐在王座上,面容慈祥和蔼的朝她微笑,和所有等待儿女归来的老父亲一样,起身张开双臂迎接风尘仆仆的女儿。

“我的女儿,阿贝拉,你饱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难。”他走下王座,面对神情严肃的猎手,毫无防备的他将女儿拥入怀中,虽然他一样苍老,须发皆白,但是他眼神里满是对独女宠溺的慈爱,全然不似那个疯癫的老头。

“爸,爸爸。”自离开城堡以来,阿贝拉第一次尝到了眼泪的苦涩,那是她的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你要远走他乡?”

“你生病了,病的很重,我找到了治疗的方法,可我下不了手。”

“那就不要再回去了,留下来陪我,我的女儿。我已经为你备好了一切,你将头戴宝冠,身披华袍,人民将会为你欢呼,王子将跪在你的裙下,你是我的珍宝,你是我的明珠,你是我最爱的孩子,留下来,孩子。”

阿贝拉凝视慈眉善目的父亲,仔细端详拥抱自己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女贵族围绕在大厅里,向她送出祝福。有那么一瞬间,幸福充盈着阿贝拉,但是这时那对母女的哭声浮现在她耳边。

“不,你不是,你不是我父亲,你不是。”

不待老者辩驳,阿贝拉抽刀割开他的喉咙,捂着伤口的男人连连后退,摔倒在王座上。阿贝拉终于看清了他的满目,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一头卷曲的黑发和脖颈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嘴里依旧念念有词,魔法却在指尖消散。

随着巫师的死亡,笼罩王宫的魔法也消退了,这里和宫墙外的城镇没有区别,同样破败不堪,很多区域已经成了遍地瓦砾。

阿贝拉没有逗留,她已经放弃狩猎白鹿的念头,那对母女已经无影无踪,留下一张纯白的鹿皮,这反倒让她更加绝望。在冬天结束后,阿贝拉向西返家,返乡的路花费时间比来时更多,她不时在梦中惊醒,回忆自去年离家以来的冒险,那边沼泽里什么都没剩下,被大火彻底废弃的残垣断壁无声诉说,一切显得亦真亦幻。

等到阿贝拉回到故土,得知父亲在冬天过世,而她的二哥在西方来的卢里亚人帮助下,驱逐了两位兄弟,还昄依了入侵者的信仰,所有与巫术相关的被列入禁忌,阿贝拉熟识的德鲁伊被架在广场上处刑,加曼尼亚人不再被允许讲述加曼尼亚人的故事,传教士宣布那些都是异端邪说。

阿贝拉明白了,毁灭白发女子王国的不是巫师,而是前来征服这片土地的卢里亚人,虽然她说不清这段亲历的真实性,手里的白鹿却在提醒着她。

后来人们不再记得老国王的独女阿贝拉,在森林游走的红发女人传说则开始流传起来,她身披白鹿行走于在阴影里,从不可思议的地方蹿出,如旋风般掠过卢里亚人的营地、庄园和要塞,留下一具具温热的尸体。

相传有人在东部林地深处找到了一具尸骨,有着火焰般的红发,覆盖在如同苔藓般的绿斗篷下,身边是锈蚀的小刀和朽烂的长弓,箭袋已经空了。所有听闻的人都只是一笑了之,他们都知道阿贝拉已化身成白鹿,自由且永远地奔跑在加曼尼亚的土地上。

注释:

加曼尼亚在卢里亚征服前从未统一过,大小不一的部族占据一方互相攻伐,松散的部落让安多尼提有了可乘之机,用三支未满编的军团成就伟业。

历史上确有阿贝拉此人,不过她是东部某个酋长的幺女,而非国王之女,相传她有魔法加持,射出的箭矢百发百中,刚成年的她在加曼尼亚部族间的冲突里名声鹊起。

几年之后,阿贝拉的部族投身于抵抗卢里亚人入侵的潮流里,在父亲身故,兄长投降安多尼提后,她继续领导反抗事业,直到最后在森林里销声匿迹。多米尼安长老美化了她的故事,历史上红发女异常残忍,无论是对敌人、俘虏还是老弱妇孺,她的名声在加曼尼亚东南部尤其糟糕。

白鹿是塔索兰的图腾,塔索兰位于加曼尼亚西南地区,一个紧邻黑色山脉的小小蛮邦,也是加曼尼亚为数不多可以称为城市的地方。安多尼提·伽乌斯正是以迎娶塔索兰首领独女的名义,“借走”了驻扎在弗兰克尼亚的三支军团。

公主在为安多尼提诞下两位未来的公爵后,突然发了疯,被关进一处高塔,人们相信是安多尼提指使巫师对妻子下咒,因为公爵本人对巫术十分宽容,宫廷里从不缺少巫师和女巫,他从来不是虔诚的信徒,即使他对自己的子民如此要求。

一年之后,她的丈夫迎娶另一位新娘,又借大婚之名在河流交汇的沼泽修筑新城,相传安多尼提得神启示,要在渡鸦落脚的地方建城,为此他不惜发动数万人排干沼泽建起鸦栖堡,这里也是安多尼提·伽乌斯征服事业的.asxs.。

后记

多米尼安长老的原稿显然有着浓烈的个人色彩,他反感伽乌斯家族用野蛮征服野蛮的作风,认为他们只是血迹斑斑的屠夫,而非自诩的文明传播者。超过三分一的部族在卢里亚征服期间消失,他们的故事、过往、痕迹被几乎彻底地抹去,在其遗址上立起卢里亚式的庄园和城镇。剩余的加曼尼亚人虽然保留了语言,然而加曼尼亚语已经卢里亚化了,卢里亚文字的引入改变他们的语法、词汇和文化,他们说着和征服前不尽相同的语言。旧有的习俗即使不被禁绝也被引入卢里亚文化元素改造,以便和旧日的“野蛮落后的民族”划清界限。同时,我也无法否认卢里亚人带来轮耕农业和铁制农具,终结了加曼尼亚人农忙耕种,农闲劫掠的传统。

我不愿对此多作评论,在伽乌斯家族绝嗣两个世纪后的今天,很多事情已经无从考证,无论加曼尼亚土著不幸遭遇,还是伽乌斯残酷征服与统治,都已经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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