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晚饭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哥,你今天回家以后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梨放下筷子,抬起头对我这么说。
“说的你老哥很短命的样子。“
我不满地抱怨。
“说吧,是不是北野羽仪又把你从三楼踢下去了?“
“这倒没有。不过你老哥今天被人拐卖了。“
“老哥不要逗,拐卖我是因为我萌,人贩子凭什么看上你?“
“这么毒舌你老哥你于心何忍!我可是天天累死累活在外挣钱养你的老哥!“我不由得吐槽,”学校里一个尤介,单位上一个高桐先生,回家还有一个妹妹,最近还多了一个北野羽仪。这日子还怎么过!“
“所以说,老哥你就是那个受啊。“
“不要老是幻想高桐先生是帝王攻或者尤介是腹黑攻,你老哥我不是基佬,取向正常!“
话说我可爱的妹妹什么时候堕落成腐女的啊。
“嘴上说自己取向正常,可是每次被毒舌和指使的时候你看上去很受用嘛。口嫌体正直?“
“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也很强烈地在排斥!“
梨露出你越这么说越是傲娇的表情。
“不过到底什么瞎了钛金眼的家伙准备拐卖你?“
说起这个,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北野羽仪……她爹。”
梨现在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啊怪不得看上你了原来是一只苍蝇相中了一坨狗屎”。
“亲爱的妹妹大人,虽然小的是没什么优点,也不是人中龙凤,可是您大人有大量,好歹把你哥当做人类来看待行不?”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意识到,我安逸太久了,安逸到忘记了四年多以来我和梨的处境。
我满头大汗地看梨的时候,梨低下头,我看不清表情。
“老哥,所以你是个混球。”
梨这么说道。
我知道我惹梨不高兴了,可是我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我明白梨是一个什么都不说,只会把什么都藏在心底的女孩,即便是我,梨也不会考虑“倾诉”这样的事情。
我在卧室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日子可真难过啊。”
所以我这么叹息。可是正是因为日子难过,所以我才体会到人生的丰富和充实。
很矛盾但是合情合理。
比起北野羽仪的事情,我知道梨是一个多么独立自强的女孩子,所以我也知道,最近不要去惹她生气,过几天梨就会自己调适过来。所以我还是把心思放到了北野羽仪的异端上。
下午和北野毅的会话给了我太多的信息,我必须要好好整理一下才行。
在我以为北野毅要拆穿我的身份的时候,他却忽然说出了“把女儿托付给我”这样的话,并且在听到后面的事情之后,我明白这个男人不是开玩笑,也忽然明白了北野羽仪周六一直跟我说“愿不愿意娶我”这样的话,不是北野羽仪脑子抽了。
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这样的话确实很难说出口。
北野羽仪的母亲沉迷上帝教之后,大笔大笔地“投资”上帝教的“建设”,北野毅很快发现了这种事,当然禁止了。甚至藏起存折,面对妻子的离婚威胁也并没有动摇。
“那个时候也不流行银行卡和网银,现在想想倒也是好事。”
“请不要一脸庆幸地说这种话……”
北野毅虽然强作笑脸地这么打趣,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他的无奈。于是也适当地吐个小槽来缓解一下气氛。
——不过好像适得其反了。北野毅脸上的假笑瞬间苦涩了不少。
我真想给我这管不住的嘴一个耳光。
北野毅调节了一下心情,继续说了下去。
北野毅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子居然沉迷上帝教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在一年多以前的10月9日,上帝教被捣毁的两周前,北野羽仪的母亲,居然带着自己的女儿去了上帝教的总部,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了上帝教。
没有经济再“投资”给上帝教的妻子成了上帝教可有可无的人物,于是妻子居然打算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上帝教来换取“上帝的垂怜”和“对上帝信仰真诚的证据”。北野毅说到这里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自制能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我总觉得他会哭出来。
其实如果他需要哭出来,我也会安静地等着他哭个够。
自己的女儿被妻子带到一个牛鬼蛇神混杂的邪教组织整整两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一概不知。妻子失踪,女儿也缄口不谈,作为一个父亲,光是那份愧疚和悔恨,都足够让一个男人流泪了才对。
假设梨过了十点的门禁没有回家,也没有告诉我一声,两周之后我才知道她被邪教组织抓走了,我不能保证我不会报警之后拿刀砍到那个邪教组织门上去。
北野毅和我是一样的心情,可是他面对的情况比我设想的还要糟糕的多。自己的女儿是被自己的妻子带去上帝教的。报警意味着出卖无怨无悔陪自己打拼多年的妻子,不报警意味着让自己的女儿陷入不可估计的危险。北野毅没有说这两周他是怎么过来的,可是我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所有的一切。
——都快要疯掉了吧。
两周之后北野毅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北野羽仪打来的。她只是说了自己马上回家。几个小时之后,上帝教的总部被警方捣毁,北野羽仪是坐在出租车上回家的。回家之后的北野羽仪只说了一句话:“从此我们家将被诅咒。”
然后,无论北野毅如何想要关心女儿,询问那两周的事情,北野羽仪只是闭口不言,但也从不生气或者发怒,只是一遍一遍摇头。
北野毅说,一年多以来,他们父女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可是北野羽仪的预言成真了。北野羽仪的母亲没有被警方抓获,可是从此失去了任何联系和消息,像是人间蒸发,北野毅想要打探,却也没有一丝线索。10月底北野毅的公司陷入了经济危机,北野毅无力支撑,宣布破产。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才还清债务的他只能用仅剩的积蓄买了一套金仙区的二手房作为住所。再加上他已经40岁,有没有学历,白手起家并没有给他找工作带来便利,最后只能找到一个保安的工作,勉强糊口。
这大概就是过去一年多,北野家所发生的事情。
北野毅和北野羽仪之所以在我驱逐异端的过程中会说“你愿不愿意娶我”或者“要对我闺女负责”这样的话,理由也很简单了。那两周无论发生了什么,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关乎清白和人格的事情,不是愿意对北野羽仪负责的人,凭什么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外人?
“就算我答应了也只是一个心理安慰吧,可是现在有个心理安慰就能抓住不放啊。“
这才是我叹气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