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崔长安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孙晓帆，自己色诱了黄夫人吧？便想了想，含糊答道：“我说了，我能取得黄夫人的信任。”

“她凭什么信任你到这种地步？你是怎么做到的？”孙晓帆追问。

“你问这么多干嘛！”崔长安提醒孙晓帆道：“昨天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你再有什么疑问就憋在心里，别问出来烦我。”

孙晓帆气呼呼地说：“那你昨天还告诉我，我能跟你睡在一个房间呢！”

崔长安无比郁闷：“那是因为我敢肯定，你自己一个人并没有危险，现在我已经证实了，你完全可以走出这个小屋子，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谢谢你了。”孙晓帆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怀中抱着的小猫，像是自己问自己道：“你说说你，一下子害了两个人，你还能干些什么呢？”

崔长安摇摇头，问：“你真的不跟我去我的侦探社工作？待遇很好。”

“不去了。”孙晓帆拒绝道：“我对当侦探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崔社长你很厉害，我很佩服你。如果你一早过来的话，我想我这几个月就不用藏起来了，说真的这些天我过得生不如死的。”

“额……我该做的，陈若言是我的雇主，所以……”崔长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耸了耸肩，指着房间门，说：“我还要回去，所以就先走了。”

孙晓帆点了点头，他用一种感激而真挚的眼神看着崔长安，说：“嗯，你路上小心。就此告别，江湖再见。”

崔长安礼貌地笑了笑，罢了转身离开。他左脚刚踏出门外便转了身，面向孙晓帆，愣了愣，问：“陈若言的葬礼，你去不去？”

“不去了。”孙晓帆苦笑道：“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好，那再见了。”崔长安走出房间，关了门，便去楼下柜台退房了。

然后崔长安离开了那个小城，陈若言的案子，也就此告一段落。

崔长安是在陈若言的葬礼上，将他在小城办案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众人也都听明白了。白乌鸦听罢，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他觉得那群凶手简直就是心理变态的神经病，在这从没干净过的世界上，谁这一辈子还不会做些错事呢？恐怕凶手的审判永远不会停止吧！白乌鸦感触颇深。

他还是质问崔长安：“既然真相已经明朗，你为什么不继续寻找凶手呢？陈若言不是在拜托我们查到真相，她是要请我们抓到凶手，为她报仇的呀！”

崔长安朝陈若言埋葬的方向鞠了个躬，面无表情道：“以我的能力，我根本抓不到凶手。我能确定孙晓帆和刘美丽已经没了危险，让他们丢掉心里负担，就是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了。”

可能有些事情，不仅仅是努力才能做到的吧，白乌鸦无奈地想。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不明白的疑点：“对了，为什么凶手跟踪陈若言两个月，才开始下手。而孙晓帆他老乡刚死，凶手就找上孙晓帆了？”

崔长安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你想知道就去问凶手。”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白乌鸦疑惑不已，他走到刘美丽跟前，问：“凶手为什么要审判你？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陈若言的事了？”

这个问题崔长安也问过她一遍，但是她没有说实话，她对白乌鸦也说了谎：“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我收了陈若言的钱，而凶手知道我根本办不成案子，就觉得我是骗了陈若言的钱吧！”

“是这样吗？”白乌鸦不太相信：“那可是我的钱，不是陈若言拿出来的！”

“可案子是陈若言交代的！”刘美丽尽力辩解：“凶手会管这么多吗？他审判过陈若言，要接着审判下一个人。可能是凶手一时找不到下一个审判者，就强行怪我骗了陈若言的钱呢？”

白乌鸦有些信了，便愤怒道：“这群凶手才是最该被审判的人！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什么时候他们真该好好审判一下自己！”

崔长安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他早就知道了刘美丽在说谎，有一次他上网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以陈若言的名义组织募捐。现在陈若言死了，陈若言的家人却没得到这笔钱，想来这定是刘美丽借陈若言的名义搞的东西。不过崔长安没打算跟刘美丽计较，毕竟陈若言已经死了，这笔钱落在谁手里不都一样？

崔长安还有另一个想法，就是等刘美丽拿到这笔钱了，自己再去分一杯羹也不迟。

总之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好坏都是相对的，人们评论好坏的标准，无非是借助社会这个大平台的定义。而社会一直在变化，好人不会永远是好人，坏人也不会永远是坏人。

而侦探社的这群人，都是一些半好不坏的自私鬼而已。

他们义无反顾地办案，拼尽全力，无非是为了完成任务得到酬金而已。有时候他们的利益也不在酬金，而是凭着自己心里那份“为了真相”的信仰。所以乍一看他们好像是维护正义的好人吧？其实不然，他们为了得到酬金，为了查清真相，为了所在意和固执的东西——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寻求真相的过程中，有谁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呢？

黄夫人这些天一直在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不过他们对陈若言的感情却是真挚的，他们对着陈若言的坟，深深鞠下那一躬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巨大的愧疚、怀念和悲伤。

然后他们离开陈若言的葬礼，去往长青市的酒店吃白乌鸦请的晚饭。然后他们已经全然将陈若言和陈若言的事件抛在脑后，并且今后如若不遇见什么被火烧伤的人的话，他们也想不起自己的生命中，曾出现过陈若言这个人了。

只有白乌鸦对于陈若言的记忆，比侦探社的其他人多保留了几十分钟，因为在吃罢晚饭时，钱神跟白乌鸦说起了陈若言的事。

钱神问白乌鸦：“今天下午，那个崔长安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群为审判犯错者而生的人？”

白乌鸦点点头，说：“八成都是真的！你不知道陈若言的案子有多诡异，诡异到常人根本理解不了。所以我明白，我们想抓到凶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凶手能做出这样诡异又神秘的案子，那么至于他们的目的——这样离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钱神担忧的就是这些：“那么白乌鸦，你们侦探社接触的案子的凶手都是这种穷凶极恶的人吗？跟这些人打交道，难道你不怕死？”

“钱神你多虑了，世界上哪儿来这么多变态！”白乌鸦笑了笑，说：“只是这个案子比较特别，我又恰巧赶上了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案件。还有我办理的那个找人案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儿危险没有，酬金还那么高！”

“呵呵！”钱神冷笑一声，反问：“你敢说那案子没有危险？我们先不说那场黑社会的打斗死了一堆人吧！就说你的钱在火车上被骗光的事情，如果没有我去救济你，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是啊！白乌鸦心有余悸地想，如果没有钱神过来救济自己，或者说当时自己为了面子，没有下定找钱神求助的决心，那么现在白乌鸦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长青市吗？如果没有钱神帮忙，现在的白乌鸦说不定还在哪家餐厅洗盘子呢！

不过这世界就是这样，有福有祸，有失有得。

白乌鸦一把揽住钱神的肩膀，语气感激道：“你说得对，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就真的遇险了。不过钱神，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在那天选择坐火车去山城，因为如果我的钱没有被骗光，我怎么知道谁是这世界对我最亲的人呢？”白乌鸦说着欣慰地笑了：“还有，如果那天我没有去山城，你没有来山城找我，我们怎么可能会去爬那座野山，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孤儿组织的事情呢？”

听着钱神也笑了，他点点头，觉得很满足。

“所以钱神，我永远不会为我做的某件事而后悔，因为如果我没去做那件事，我可能就不会拥有我现在的一切，我可能就会错过某些人或某些事，然后我的人生说不定会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而如果那样的话——”白乌鸦盯着钱神的眼睛问：“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这点钱神就不能苟同了，他嫌弃地瞥了白乌鸦一眼，问：“所以你觉得你现在一切都好，并且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状态了？”

“不，我的意思是，无论我现在是一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记忆，过着怎样的生活，这都是最真实的我。我虽然不喜欢，但我也不反感现在的处境。但！我可不想一下子变成另一样子，无论那个我有多么富有，多么幸福，但我知道那个人并不是我！他没有我的忧虑，没有我的记忆，没有我的真实。哪怕我依旧保持着原本的一切，而下一刻有个人给我送来五百亿人民币，说我是哪个地区首富的失散多年的孩子，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个消息，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我就不是原来的我了！”白乌鸦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因为这些话中的很多话都是自己即兴想起来的，他说出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解释上一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可是等一个劲儿说完白乌鸦才发现，他不知道自己原本要表达的目的是什么了。因为他不懂自己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显然钱神也不懂，但他没有接着问，因为他不想懂。

他跟白乌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经常会因为自己做过的某些事而感到后悔，因为我的人生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就是挣钱结婚生子，平淡幸福地过完自己的一生。但我做过的某些事会让我觉得我离我的这个目的更远了，让我觉得想达到这个目的更加艰难了，我就会为我做过的那些烂事感到后悔。例如我放弃了我虽然劳累但很有升职希望的工作，跟你跑到长青市重新开始。所以你明白吗？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后悔跟你来了长青市，其实准确地说，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诶！我不会让你后悔的！”白乌鸦自信满满地打包票道：“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挣钱，然后娶妻生子吗？帮你娶妻生子我不敢说，但帮你挣钱，对我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既然说到钱的事，钱神就要管白乌鸦要钱了：“对了白乌鸦，既然你这三万块酬金也到手了，那就把在山城借我的钱还给我吧，包括我去山城的机票钱。”

“什么？！”白乌鸦尖着嗓子嚷：“你还真的打算让我买山城的账？”

“什么？！”钱神也尖着嗓子嚷：“你不打算买山城的账？”

“你知道我没钱，立马就跑去山城救济我，我很感动，但我以为这是你的心意，所以其实这并不是你的心意吗？”白乌鸦质问道。

钱神解释：“这的确是我的心意，但是一码归一码，我在你没钱的时候救济了你，但你现在有钱了，不该把我救济你的钱还给我吗？”

白乌鸦很不高兴：“所以其实你所谓的心意，就是借给我钱，然后你现在打算把你的心意要回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