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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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做梦吗?”艾莉突然心烦意乱地停下了把玩眼前那一大片几乎铺天盖地的胸针,突然向萨达希拉斯问道。

不过她刚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见过的几乎所有生物——包括猫和狗都有时候会被梦魇惊醒,更别提精灵了。

艾莉略感冒犯地低下了头,然后继续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阿比盖尔和艾薇拉送来的胸针。

艾莉对婚事的首肯和此番到来让阿比盖尔喜出望外,她召集了整个索威曼最好的手工艺工匠来为艾莉定制一套独一无二的婚纱——现在艾莉眼前的这堆胸针就是婚纱的配件之一,阿比盖尔吩咐下人在艾莉房间的某一面墙上挂满了这些东西让她好好挑选,实际上这样却让艾莉更加无从下手。

尽管在很多人眼中杰西和艾莉这个年纪谈婚论嫁还有点言之过早,杰西还没有完全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艾莉也还没有经历即将身为人妻和生儿育女的教育,但科尔克拉夫王室对这个准儿媳十分喜欢——虽然他们的出发点可能不尽相同,但无疑这件婚事是皆大欢喜的。

“梦?我不确定在我们两个种族的定义中这是同一个东西……好吧,我想应该是。我们也会做梦,不过那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一些接触过预言术的精灵来说,因为美梦多是幻想,而噩梦却频频成真。在达洛杰希,噩梦通常是将来某个时刻对预言师发出的警告。”萨达希拉斯如实告诉艾莉。

“我并不是命运主义者,也不是预言主义者。即便你让我看到你所谓的‘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我也不会对自己的未来妥协。算了,忘了它吧!那只是个梦——噩梦,仅此而已。”艾莉无心再继续大海捞针地挑选胸针,于是随便从其中抓出一个,然后不耐烦地拉了拉吊铃的长绳让等候在门外的十来个仆从进来撤去剩下的胸针。

门外的男仆们在城堡管家的带领下毕恭毕敬地排成两列进入房间,然后手脚利落地从墙上取下十来架胸针挂并小跑着离开房间;艾莉把手里的胸针交给管家,后者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了它,然后向门外招了招手,四排女仆各自推着挂有蕾丝裙摆、蕾丝落肩和其它蕾丝装饰物的展衣架进入了房间。

“蕾丝……蕾丝!又是蕾丝!我讨厌这种只有那些成天只会坐在后花园里缝衣服、涂指甲和口红的女人才配穿的饰品!”艾莉忍住不把自己愤怒的语气表现在用词上,但那些管家和女仆还是被吓得战战兢兢。

“请原谅我的疏忽,艾莉公主。如果您不喜欢蕾丝的话我可以让工匠做一件无蕾丝样式的紧身婚纱……”城堡管家差点连手里的胸针都要拿不稳了。

“暂时不用了。过几天我母亲会来索威曼,我想那时候我们会好好商量婚纱的事。或许现在你们可以安排其它的环节,比如……婚礼上不能出现任何羽毛花洒,也不能出现五篮以上的玫瑰花瓣,担任花童的不能是皇室成员或者其他富家子弟,以及……算了,这么多吧,剩下的我愿意遵照圣加然茨尔王室的成婚礼节,麻烦你了,卡诺……”艾莉说着微微皱着眉头,她似乎从来没有记过管家的名字。

“卡西亚,公主殿下。是的,阿比盖尔王后和杰西王子特别吩咐我们必须首要尊重您的意愿。我们会派专业的园丁前往杰那德里的花匠家采集婚礼用的玫瑰花瓣——同时那也将用于您和杰西王子房间的装饰,那或许会抚慰您在这里的紧张和不安感。”管家鞠了一躬向艾莉允诺。

虽然艾莉已经住在这里有些日子了,科尔克拉夫家族也几乎把她当做自己人来看。艾薇拉经常会陪同她一起在周边参观,杰西在出征剿灭行动之前也会几乎每天都过来,甚至在赫伯特未前往杰那德里之前,科尔克拉夫家族特邀艾莉一起出席的某些公众场合,其他人也总是把她和杰西联系在一起提及,但当她听到她和杰西的房间的时候还是不习惯地怔了怔,随后不耐烦地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以后她会每天都听到这两个名字,迟早有一天她会习惯,杰西将是自己即将同床共枕、共度余生的男人。而且她马上就将冠以夫姓,她不再是艾莉·法兰斯纳,而是艾莉·科尔克拉夫。

她冷笑中带着自嘲地暗自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让她更加失望的是它确实顺口顺耳。

“在达洛杰希,没有谁能够逼迫一个女性精灵嫁给她不喜欢的男性——除非她是奴隶。”萨达希拉斯很快就看出了艾莉的想法,并试图缓解她焦虑和绝望的矛盾心理,但却似乎适得其反。

“说实话,我非常讨厌你用这种炫耀的语气来比较我们和你们,这就好比你在巨角鹿和安康鱼之间挑出两者的差异一样幼稚。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们的国度一定非常美好……我现在正像一个奴隶一样为了维护两个国家的利益而被变卖和交易——荒唐的是我竟然是自愿的。”艾莉嗤之以鼻地向这一系列遭遇抱怨,但却只能故作甘愿地接受它。她倒是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奴隶,这样她就不必千方百计地取得某人的赞许。

“嗯……我承认我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发言权。那或许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你把我带到圣加然茨尔来的目的?卡罗鲁奇先生似乎不在这里。”萨达希拉斯摸了摸法杖,又犹豫着看了看艾莉,最终还是选择不合时宜地打断她。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打乱我可悲的思绪,然后挑起另一件让我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吗?好吧……你得好好学习如何去了解一个女人,萨达希拉斯,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人……我是说精灵。摘下你的兜帽吧,没人会进来了。”艾莉瞪了对方一眼表示对萨达希拉斯不懂人情世故的深深遗憾。

后者苦笑着耸了耸肩表示对自己的无奈。

艾莉叹息着却又不得不把个人的遭遇丢在脑后来处理更加棘手的事情:“当初在安置区的时候我就把我所认为的东西都告诉了你:卡罗鲁奇的居心绝对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他瞒着父王向你偷学什么魔法,对外却宣称你是一个鸟兽人的畸形怪胎——无意冒犯,但你的模样确实和折翼的鸟兽人相像;而且据你所说,向你学习的都是穿着宗教性装束的人——他们都是卡罗鲁奇手下的祭司,你教了他们这些可怕的东西,他们肯定会在私底下教给卡罗鲁奇。你要想想,当他带领一支这样的军队出现在穆格里特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说实话这的确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正如那天我在安置区对你所说,我背负着无法洗清的深重罪孽来到这里——我让无数无辜的生命遭难,虽然他们属于我们敌对的阵营,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与此无关的;其中甚至还有我的同胞们,我也让他们因为我而付出了生命……我并不奢望能够取得逝者的原谅,但我愿做任何事情来弥补这些罪过,并竭力避免这类事再次降临,我不愿看到更多精灵——以及其它种族生灵涂炭——在某种意义上我也讨厌你们对鸟兽人、猿兽以及鼠人的围剿,所以我才重拾了被我遗弃多年的预言术并去各地游说我从中所看到的那场恐怖的灾变。

“我的母亲是预言真实主义的虔诚拥护者,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受此影响,不过现在我更愿意相信既定的未来是可以被撼动的。所以如果说我这样做能够为我们即将对抗的灾难增加一丝一毫胜算的话,我都愿意并且认为是值得这么做的。”萨达希拉斯愧疚地回想起吉尔加尼斯那段悲惨的过往一边自责地说着,同时悄悄闭上眼睛轻轻地念了一小节祈祷咒。

“而且我并不认为向卡罗鲁奇先生和他的追随者们传播魔法有你说的那么危险,我信仰的圣光的第二教义是平等,第三教义是博爱。它会对所有愿意在心里为它留下一亩三分地的种族一视同仁并且接纳他们,同时消除他们内心的阴暗面——如果你要求的话,我也愿意教你……而且,如果按照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达洛杰希的同胞们在以后全军覆没,那么卡罗鲁奇先生的祭司还能为我们保留魔法殿堂的最后希望。”

“省省这些客套吧,我学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去落英广场街头卖艺吗?我的工作只会是教授我的儿子如何听他父亲的话,教授我的女儿用哪种花粉调和的香水招男人喜欢,以及如何给自己的指甲上色……竟是些荒唐事!”艾莉冷笑着抬起右手,逆着窗外的阳光望着如同玫瑰般绚丽的指甲油自我讽刺地说道,“但是有一点我必须阻止你——这也是我把你带离安置区最重要的原因:你必须和卡罗鲁奇断绝任何形式的往来,包括私下见面、通信以及所有我不知道的其它方法联络,同时也必须停止教他任何魔法,如果你想为你所谓的魔法保留最后的火种的话,现在已经有了。我不得不大胆猜测,你教他的这些东西迟早会毁了他们,再由他们毁了我们的国家,如果我们连现在都无法守护,那我们有什么资格谈未来,甚至改变未来呢?”

萨达希拉斯看了艾莉一眼无从辩驳地耸了耸肩:“每个我曾经游说的国家的人民也都会有像你这样质疑我的。我习惯了被别人当做一个生无可恋的末日预言者在大肆宣扬耸人听闻的愚蠢预言以求关注和同情,庆幸的是至今为止还没有谁向我丢烂菜叶。”

“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艾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经停留在了某种敌视的程度上,便立即闭上了嘴巴。

萨达希拉斯微笑着表示释然:“不用放在心上,艾莉小姐。我对这些外界的评头论足并不在意,毕竟我是以一个负罪者的身份前往游说以求将功补过而已。”

“叫我艾莉吧,虽然你这种风度翩翩的礼貌言辞很容易俘获一个少女的心,但这样也会让人觉得更加疏远。”艾莉撇开了让两者不愉快的话题,她现在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个精灵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有魅力多了。

“你还想谈论关于你的那个梦吗?或许我不是一个读梦师,但我会是一个很好地聆听者,我可以不从预言术的角度来和你讨论一个噩梦。”萨达希拉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

艾莉抛给前者一个从容的微笑,随后慢步走到了窗台边上靠着那根白牙石护栏上一边打量着索威曼皇家花园的奇花异草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些事让我倍感压力的缘故,白天我处理完它们之后,入梦时分它们又化作梦魇卷土重来。我梦到了自己的婚礼,所有出席婚礼的人都在他们伪装的面具之下为我祝贺——我知道他们此举的目的只是为了讨好我以便牟利,所有人都在笑着,即便是服务的侍从和女仆也在赔笑着——他们当然不希望失去为王室服务的工作,但我自己却丝毫无法感到有任何兴奋和感激的心情出现在脸上,我突然感到好害怕、好孤独,我无法看到他们重重阴霾之下遮遮掩掩的内心——那复杂的东西我原先就看不清;然后是我婚后的荒唐生活,我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命运和生活肆意摆布,一成不变地重复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可笑生活……”艾莉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继续深入回想这段模糊的梦境记忆。

萨达希拉斯认真地听完艾莉对她绝望梦境的描述,然后稍微思索了一些合适的语句来宽慰她:“我来到这片大陆并不算久,有许多判断一个人内心的方法我都没有学会。不过即便是如此——就算我当初学习了读心术,我也不能保证能够把每个人看得如同玻璃中含有几颗石子碎屑那样透彻,因为每个人——以及精灵或者其它物种的内心都不是用一种简简单单的性格就能描述得来的。你永远不知道一个面相和善的生物在什么时候有了不可告人的邪恶念头,善良与和谐反而可能是最容易滋生罪恶的温床。”

“所以……你是想让我不去信任其他人?这可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艾莉难以置信地挖苦道。

“不,我的意思是这就是社会和人性的规律,你想要自己——还有你的孩子——不被欺骗,你就得学会如何甄别这些真假?”

艾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听不出任何鼓励的意味。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长篇大论地向我宣扬一些人性本善的理论,然后让我敞开心扉去接受他们。”

“不,你还没有真正了解我,这才是人性,艾莉小姐。我想现在你可以重新认识我了,我叫萨达希拉斯。”萨达希拉斯略显滑稽地向艾莉鞠了一躬开玩笑地说道。

“好的,萨达希拉斯。我叫艾莉,不是艾莉小姐。也请你重新认识我。”艾莉吐了吐舌头也学着萨达希拉斯的样子说道,同时回给对方一个滑稽的屈膝礼。

“噢!说起婚礼,前些天我在预言术中翻阅穆格里特其它国家历史的时候也见到了某个国家的一场婚礼,不过那个场景只能用血腥来形容……而且,最近几天我已经无法感知到未来的气息了,但预言术中留下的过去的气息却依然清晰存在。”萨达希拉斯开玩笑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他漂亮的眉宇开始皱成了一团。

“我可不想再听你说你的预言了!你应该多和我说说你的国家和你的朋友们……噢!也算了……你还是讲预言吧,听说一两个礼拜之前莱尔提尼亚也发生了一场令人心悸的婚礼,是雅各布王子和珍妮弗的……或者没准你预见的就是我的婚礼。”艾莉别无选择地耸了耸肩说道,她可不太想继续听萨达希拉斯在他们两个国家之间再做多余的比较。

“这可不是预言,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所以它才会显得比普通预言更加清晰,而且参与那场婚礼的男人并不是杰西王子——虽然在我眼里人类长得都差不多。”

萨达希拉斯挥手念了一个简单的咒语,如同凌空飞旋的飘带一样的蔚蓝色魔法游丝从房间的各个角落中慢慢涌现了出来并逐渐互相扭曲缠绕着汇聚到了萨达希拉斯手心里,一个空洞的魔法咒语开始有了球形的简单轮廓,魔法气息一丝一缕填充着它,它们在球形的轮廓中融合、腾升着,就像在一片澄澈的湖中突然注入了一股强流搅乱了湖底的淤泥一样。

魔法球最终成型,萨达希拉斯召唤的所有魔法气息都被魔法禁锢在了球的轮廓中。

萨达希拉斯把魔法球置于桌上,并示意艾莉伸手搭住它,在确保后者做好准备之后,萨达希拉斯把手搭在艾莉手背上,开始念咒语。

在艾莉的印象中,德洛丽丝也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她比艾莉大三岁,有着一副让无数男人为之倾倒折腰的面容,却有着健壮而高挑的身材。

她喜欢在阳光充足的午后在莱尔提尼亚的皇家园林里呆上一整个下午,也总会对她的哥哥雅各布这样那样的撒娇——艾莉不知道德洛丽丝现在是否还保持着这种……天真,但在艾莉十岁遇见她的那年,这个女孩依然是这样。

艾莉十岁那年,艾莉和艾格尼丝受邀前往莱尔提尼亚参加三月中旬祭月节的月会,那次是艾莉记事后第一次和这位姐姐有单独、深刻的接触。

那时候艾莉回想起自己已经瞒着父王偷偷学习了杰那德里皇家藏书馆中三分之一的书籍——而且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关于军事、政治和历史的,她总会佯装着在借走一本关于社交礼节的书的同时顺手拎走几本她真正感兴趣的书。

那还是祭月节前夕的某个午后,德洛丽丝被她的母亲莎洛姆吩咐接待艾莉,而前者则带她来到了莱尔提尼亚长满奇花异草的城堡后花园。

冬天爷爷的后脚跟还没有完全离开,但莱尔提尼亚皇家园林中的奇花异草已经在园丁的照料下有了绽放的迹象,空中也开始出现了阔别已久的候鸟们掠过的身影。

女孩们在一起的时候总能很快就找到一个简单的话题聊上一阵,而当这个话题从艾格尼丝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几乎让艾莉目瞪口呆——她眼前的这个姐姐也有和她相似的爱好,学习那些一般被认为只有男性才要学习的知识和技艺,甚至包括一些军队里的格斗术。

当听到德洛丽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艾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但她心里却无比嫉妒德洛丽丝,她的父王并不介意她学习这些东西,甚至他还特地安排了德洛丽丝跟着雅各布向这方面的老师、教官们一起学习。

相似的爱好让这两个女孩无话不谈。她们还悄悄地在艾格尼丝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溜到了莱尔提尼亚的一个下级军备室玩策略棋——出乎意料的是,艾莉很轻易就击溃了德洛丽丝精心的布局。德洛丽丝皱着眉头嘟着嘴看了艾莉一眼,后者只能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并表示只是幸运女神的眷顾。

那时德洛丽丝说的一句话让艾莉更加憎恨法兰斯纳和科尔克拉夫两个家族之间对女性的看法差别:“父王以为我对这个感兴趣,其实我只是把这个当做闲余雅兴,我学这些是想帮我哥哥分担一些政事上的压力而已,我不想让雅各布像父王这样每天躲在公文堆里操劳;在他去对付鸟兽人和猿兽、鼠人的时候我也希望能跟他一起去,我希望能保护他……嘘!这些话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哥哥一定不会让我继续跟着他训练的!”

艾莉不得不强颜欢笑地回应她,然后在某个独身一人的时刻狠狠地宣泄不满——尽管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对什么的不满,不是对阿尼夫,不是对艾格尼丝,也不是对自己或普里,更不是对法兰斯纳。

艾莉嘲笑着自己以前的幼稚和懦弱,这些东西都是她无力改变的,她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活到了现在——或许她确实本应该改变自己去尝试接受外界,或是像萨达希拉斯所说的固守自我。

光怪陆离穿梭着的魔法线条拼凑成的幻象开始编织成艾莉眼前的景象:莱尔提尼亚辉煌的城堡宫殿和亭台楼阁,那时候城堡周边的稀疏金黄银杏叶上还零星挂着薄薄一层清晨朦胧的皎白,即便是在莱尔提尼亚这样远离极地的地界,仲秋细碎的霜华也已经悄然而至。

皇宫里的仆人们正像准备搬家的蚂蚁一样忙成一团,每时每刻都有搬着各种各样装饰品和摆件的男侍女仆从莱尔提尼亚皇宫那个大庭院的回廊里穿行而过,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带着各自的指令匆匆忙忙地跑回来。

如果艾莉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某场婚礼之前的准备——而且还是雅各布王子和珍妮弗的婚礼,只有这位王储的婚礼才能让莱尔提尼亚动用整个城堡的仆人来准备。

是的。她已经看到穿着便装的雅各布王子了,他正在艾莉视野对角的那个过道边上和他的两个管家交谈些什么。

他要比普里高一点,而且身材也很匀称,他的头发是鲜有的黑偏金,每当阳光从他的背后洒过来的时候,这种颜色都会发出十分漂亮的淡金色;艾莉也依稀记得他在处理军事政治事务上也没有多天赋,不过他在这方面的学习上是十分认真的——嗯,相比于同样学习的普里来说,雅各布要更加出色一些,当然可能只是年龄的缘故。

突然雅各布望向了艾莉这边——有那么一刻艾莉差点以为他看到了自己,同时向他的管家们频频点头确认着对婚礼的部署。然后他让管家下去继续为婚礼准备,并带着迷人的微笑朝着艾莉走了过来。

艾莉狐疑地回过头,直到她发现噙着眼泪的德洛丽丝无所适从地站在她身后,她立即让开了道,却发现自己本不需要这么做,雅各布直接穿过她的身体走到了他妹妹面前轻轻刮了刮她哽咽的鼻尖。

“噢!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从来没有哭过——即便是在训练的时候磨破了手掌。”雅各布温柔地望着无助的德洛丽丝,就像呵护着一只风雨中的海燕。他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金发脑袋,然后低声细语着把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膛,同时像小时候那样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爱护的吻。

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礼节,艾莉并不惊讶,这种事也可能发生在她自己和普里身上,这仅仅是一个哥哥出于对自己妹妹的疼爱所做出的动作而已——他向来很溺爱德洛丽丝。

德洛丽丝逆着光泛红的眼圈浮动着泪花仰望着她哥哥光影模糊的身影:“那不过是身体上的伤痛而已……雅各布……但我现在就要失去你了,对吗……”

“别说傻话,你永远是我妹妹。”

“但……只是妹妹?”艾莉从德洛丽丝读出了只有恋人间分离时候才能体会到的绝望和痛楚。

雅各布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像往常一样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并为她捋平长发。

德洛丽丝徘徊着泪光的微肿双眼静静地望着他,并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后者安慰地回应并拥抱了她。

德洛丽丝轻轻地搭着雅各布的臂膀,同时慢慢地踮起脚尖仰起脑袋,用自己的嘴唇轻轻触碰了哥哥的吻。

在下一刻雅各布就像遭到了触击一般推开了她,同时难以置信地望着德洛丽丝,就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即便是艾莉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德洛丽丝此举已经远远突破了兄妹礼节的底线,她简直不敢去联想和这个行为相关联的那个羞耻的词语——而且这是还在城堡的庭院里,这种不知羞耻的行为一定会使塞古耐勒斯王室遭到不堪入耳的攻讦的。

雅各布迅速望了望庭院四周的回廊,庆幸的是所有经过庭院的仆从都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没有分心,否则雅各布都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去解释这件事。

“啊……我还得去安排婚礼剩下的东西……瑞莎,你知道这么做在奥图赫特教会中是绝对禁止的……”雅各布还想说什么话,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地看了一眼泪花了脸的德洛丽丝,然后心烦意乱地离开了。

艾莉手足无措地望着雅各布头也不回地远去,她开始同情德洛丽丝,她回想起德洛丽丝曾经对她私语的秘密,她是为了雅各布而走上这条路的,她几乎放弃了同龄女孩能享受的所有孩提时光;她本可以仅凭自己楚楚动人的外貌就足以让富家子弟的追求者踏破门槛,但她却选择用没有任何男人会喜欢的结实肌肉来武装自己,只为了能够在不知是否会来临的剿灭行动中保护她的哥哥。

她为了自己明知不可能的妄想牺牲了包括青春在内的所有东西,然而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像雅各布那样弃她而去。

它提醒她需要清醒了。

是的,她早该清醒了。

“这是你逼我的……”艾莉隐约听到了让她开始心悸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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