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嘴归拌嘴，雪吟殊提出这个建议的用心碧温玄很明白。虽然巴齐陆很可能对溯洄海的事情毫不知情，但他是雷眼郡的苏行，能够代表越州的立场。作为水陆之间的枢纽，碧温玄避不开越州这一块的河络势力。除了澜州以东的涩海，越州以南的溯洄海就是鲛族最大的聚居地。因此越州的港口对他也至关重要。

于是刚刚在铸冶房中大功告成的巴齐陆，便收到一份来自隐梁公子的邀请。书柬言辞恳切，说是为了请罪也为了感谢，为了山中歇救人的事情，还请了他们共同的朋友太子殿下与月影者作陪。巴齐陆看着不禁呵呵一笑，他本是要去见雪吟殊的，这么一来，倒是一举两得。

巴齐陆允了约，到了时间，有人就接了他前往碧府。碧府的卷蓝水榭上，摆了几张精致的小案，分别按照羽族和河络的口味陈列了菜品。他到的时候，其他人已都到了。

巴齐陆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汤子期身边，先问汤子期：“汤姑娘的伤都好了吗？”

汤子期微笑：“没有大碍了。”

然后巴齐陆也不跟他们虚情假意，点点头就道：“我今天不是来吃饭，而是来谈生意的。”

雪吟殊笑道：“不着急，边吃饭边谈生意，才容易谈得拢，是不是？”

但巴齐陆可没有心思吃饭，他小心翼翼地从携带的包裹中拿出一件银色的东西。那东西本来在他的手中，不盈一握。可他只是轻轻一抖，它就舒展开来，成了一副盔甲。

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一副专为羽族打造的盔甲，外形纤细修长，双胛上更有用于展翼的孔洞。它的材质看上去极具柔韧性，但入手分明又是坚硬如铁的质感。以金属而言，整件盔甲十分轻盈，但还是能感到一定的重量。

雪吟殊、汤子期、碧温玄分别拿着察看了一番，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巴齐陆，这就是你说的浮梭铁制成的？”汤子期道。

“是。”巴齐陆道，“请太子殿下穿上，飞翔试一试。”

“我们羽人战斗时是不着甲的，不管是飞行还是陆战。”雪吟殊看着他，“相信这点苏行大人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巴齐陆倒不耐烦了，“你别管那么多，穿上试一试就知道了。”

雪吟殊站起将盔甲穿上，银色的战甲完美贴合了他的身体。他不再多问，向他们挥了挥手，凝出光翼腾空而起。

他在卷蓝水榭上空转了几转，似乎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竟渐渐飞远，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雪吟殊还没有回来。巴齐陆在沉思，碧温玄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汤子期则逗着对面的阿执说话。倒是云辰按捺不住了，一直眺望着水榭之外的天空，念叨着：“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距风翔典还有几日，他飞不了那么久的。”

越靠近月圆之夜，羽人可持续飞行的时间就越长。云辰应该对雪吟殊的飞行能力是极为了解的。他这么一说，另两人也不禁在意起来。

“你总不会担心他掉到水里吧。”碧温玄嘴上虽然漫不经心，但眼睛看着巴齐陆，像是发出询问。

汤子期正想说什么，这时雪吟殊回来了。

他缓缓下落，进了水榭，脸上有一种震惊的神色。巴齐陆站了起来，得意地问：“感觉如何？”

雪吟殊没有回答，而是解下身上的浮梭铁盔甲，抛给云辰，命令道：“穿上它，飞起来试试。”

云辰不明所以，不过他也是一名随时可以起飞的至羽，依命行事便是。

巴齐陆笑了一下，重新坐回座位，也不再追问，抓起一块豚鼠肉开心地大咬大嚼起来。雪吟殊则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回廊边上，抬起头仰望碧空。汤子期不禁站在了他身边。

云辰只去了一会儿，很快便回来了。他脸上的兴奋比雪吟殊夸张得多，一落地，只差没叫起来了。

“殿下，这甲胄……这，也太神了吧！”

“你的感觉是怎样的？”

“我的速度变快了。”云辰道，“我的翅翼一挥之间，本是十一尺，可是刚才，一次能够前进约十四尺半。而且上升转向之间，也比往常轻松得多。”

他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至羽战士，对于自己飞翔的能力，都有一个非常准确的判断。云辰这么说，雪吟殊点了点头：“不但如此，你还能飞得更久。比如刚才，我飞了半个对时仍然感觉精力充沛，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本来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情况。”

说到此，他霍然转身，直视着巴齐陆：“苏行大人应该给个解释了吧？”

巴齐陆咧开嘴，露出得意的笑：“这甲既然胄以浮梭铁制成，那就叫它浮梭甲吧。它蕴含亘白星辰的星力，可以加速周边空气与水流的流动。这甲胄的样式，是我前几天随手设计的，使用上并不是最优。以这位小兄弟所言，提升三成的升力与速度是差不多的。如果好好优化设计，提升可以达到四成以上。”

“至羽团多在天上停留一刻，灭云关外，便可不惧三千铁骑！”听到这样的消息，就连雪吟殊也无法再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有此神物，天下可定！”

他一向平和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罕见的激昂，感染了另外几人。巴齐陆悠然地笑着，没有继续详说，他相信在场的人都清楚这里面的意义。

毕竟飞翔是羽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对于大部分羽人尤其是至羽来说，飞翔能力往往意味着深植血脉中的责任与荣耀。时至今日，有羽人参与的战场上，至羽战士虽然数量极少，但往往牵动着整个战局。

凌空飞翔的羽人，有着无与伦比的视野与攻击角度，犹如生杀予夺的神，防不胜防。各个种族，甚至是羽族自己，都在寻找各种方式对敌方的空中力量进行限制。与之相对，羽族的至羽团、烈翼营等，也将飞翔能力的训练放在第一位。但精神力和体能都是有极限的，羽族空中的战斗能力，长久以来都只能维持在一定的水准之内。

然而巴齐陆带来的这个东西会改变这一切。

以目前翊朝直接控制的军队而言，可以随时飞翔至空中作战的，大概有十分之一。这一部分人，决定了羽族军队战力的上限。提高四成的速度、四成的可飞行时间，会给羽族的空中战力带来怎样颠覆性的变化，一时就连雪吟殊都不能准确判断。如果浮梭甲能够量产的话……

“浮梭甲具有亘白星力，那么是否需要秘术加持？其效能，是否会被消耗？”雪吟殊冷静了一下，思路仍清晰——如果需要有秘术师时时加持，那么意义就小得多了。

“不需要。”巴齐陆自负地道，“要是这东西那么麻烦，我却当至宝献上，那眼界未免太低了。”

“那，你们有多少这样的浮梭铁？”

“浮梭铁来自我们雷眼郡秘密开采的一个矿脉，究竟有多少产量我尚不能肯定。但是，”巴齐陆端起一杯酒，豪放道，“制成浮梭甲，用于装备你们羽族的军队，应该绰绰有余。”

雪吟殊也拿起一个酒杯，缓缓问道：“说了这么许多，苏行大人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很多，但这笔生意你一定划算。”

“恐怕不见得。”雪吟殊一笑，“要是肯定划算。你第一时间就会找上我了，哪里会遮遮掩掩的直到现在？”

“这……谈判的开场白就应该是这样嘛。”巴齐陆恼怒道，“不然岂不是很容易就把主顾吓跑？”

“好吧。越州河络，开价如何？我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