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落下。

晚风吹拂在脸上，轻松包裹着全身。

很温柔。

夏日的炎热转入傍晚开始变成余凉，逐渐散开。

华洛独自坐在离住所不远的一条小湖边，乖巧地搬了个凳子坐在那，安安稳稳地坐着。

她注视着被夜色浸润如墨的湖水。

白天穿着的侍女连身长裙换成了一条简洁的黑色短裙。

从身后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华洛转过头去。

易鬼手里捏着一颗被咬了一口的苹果，腮的一边鼓着朝她走来。

「你在看什么呢？」

华洛浅浅地笑了下，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风吹过来很舒服。易鬼大人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

易鬼走到华洛旁边，弯下腰用手拍了拍地面，接着坐了下去。

「那个……很抱歉，易鬼大人，这里只有一个凳子……」

她神色略微慌张地说着。

易鬼嚼着嘴里的苹果，直到咽下之后，深呼吸了一下。

「华洛」

「我、我在」

突然的对视让华洛正襟危坐起来，甚至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站起来。

此时坐在凳子上的华洛和坐在地面上的易鬼，两个人的视野是齐平的。

一转头，就能互相看着对方。

「其实我觉得，你不需要道歉」

「嗯？很抱歉……我没有听懂您说的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不用总是怪在自己身上」

「可是，华洛习惯了啊」

「习惯吗……」

华洛认认真真地点头。

「就好像易鬼大人会习惯随身带着药品，而华洛也习惯去道歉，这是从很小很小就开始的一种反应」

易鬼沉默着，苹果上被咬开的口子露出的雪白果肉开始微微发黄。

「默安可她经常让你道歉吗？」

「没有」

华洛轻轻摇了摇头，发丝中飘出一点淡淡的清香。

「大小姐对华洛一直都很好很好。说起来易鬼大人你可能会觉得好笑，有时候华洛因为这个习惯问题，反而大小姐会去跟其他人吵架。就比如二小姐啦，二夫人啦……真的是一直都没有变呢」

华洛的笑容角落露出了一颗白白的虎牙。

「一直都没有变吗？」

「其实……易鬼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大小姐她并没有朋友」

「嗯，这个我知道」

「您怎么知道的？华洛记得似乎并没有跟您说过……」

「只要看着默安可就容易知道了」

易鬼看着湖水上泛起的涟漪，淡淡地说着。

华洛疑惑地刚想问，突然又表露出释然的表情。

「的确，这么一想，大小姐没有朋友这种事情，易鬼大人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每次看着大小姐和您讨论事情，华洛就觉得很有意思」

「看着，就像两个朋友之间的事，倒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易鬼大人对于大小姐，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他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向天空。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我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保护的一种感觉。可能这就是当了仆从之后就会有的职责感吧……无论是对华洛你还是对默安可，只都是单纯地想去保护……」

「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吗？不知道为什么，华洛每次看着大小姐和易鬼大人您两个人在一起互相……也不知道该说是争吵还是讨论……总之就像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系」

最后的那句话里的『男女关系』四个字就像是蚊子发出的声音一样。

细不可闻。

「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岂料易鬼直接转过头盯着华洛，就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

「男女之间的关、关系……就是……就是互相、互相喜欢……」

「喜欢吗？……」

易鬼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个词。

「什么是喜欢？」

「这个，就算您问华洛，华洛也不知道……易鬼大人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华洛你有吗？」

「没有……」

这下华洛不再敢发问，因为血液上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从来没有和一个男生这么单独两个人说着关于『喜欢』的话题。

「我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词我以前听人说过」

「是谁呢？」

「一个总喜欢开玩笑的老头子」

「易、易鬼大人既然用词这么肯定，应该很熟识吧？」

「他……是我的父亲」

「您的父亲吗？……」

华洛抬起头，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并且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易鬼的侧脸。

「老头子他总说喜欢是世界上的第二毒药」

「第二毒药……那第一呢？」

「第一是爱。但是老头子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是喜欢和爱」

又是良久的沉默。

华洛两手贴在裙边，慢慢地站起来。

「自从易鬼大人您来到这里了，很多很多东西都变了呢」

「大小姐总是不喜欢笑，但是她现在会常常笑。也会常常生气，有时候也会常常不耐烦」

「以前都不是这样，但自从您来了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华洛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的来说，和易鬼大人您在一起，每天都比较开心」

「吃好吃的，然后休息的时候吹风，想笑的时候就可以笑出来……」

「真的，真的很不错……」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的话，那一定会很好」

易鬼抬起头看向华洛。

今晚没有月亮，同样没有星光。

周围是一片漆黑，寂静而又祥和。

华洛对着易鬼鞠了一躬。

「华洛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大小姐也许会在找我」

「嗯……」

易鬼仍旧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地将手中已经变陈的苹果吃掉。

随后他将苹果核丢在脚边。

一点微微湿润的土地中。

······

「今晚需要去勘察情况吗？」

墨杜莎慵懒地靠着椅子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柄指甲刀。

站在窗台边的垂思汀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不需要」

「可是，魔器馆就这么放任被潜入者进入吗？」

「那边有尼法洛」

「可是尼法洛是不会管的，这你我都知道。那个疯子只会沉浸在实验中」

垂思汀转过身，走向木桌边，用手指敲了敲。

「尼法洛说，会有人管的」

「我也不是很情愿大半夜带着人去魔器馆勘察，但是，您选择相信那个黑鬼狼吗？您怎么这么肯定他不是潜入者？」

易鬼进入尼法洛身边充当助手这件事，身为这所学院的院长当然知道。

垂思汀沉吟了一会。

「我相信尼法洛」

「好吧好吧，随便您」

话音一落，墨杜莎已然出现在门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