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仍然记得,那是他在前辈们引退后成为了武道社主将的第一次比赛,败了。
他在社员们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队长,必须撑起这个团队,所以他不能露出懦弱的样子。
可是,他心底里的悲伤和沮丧又能跟何人说呢?
那天晚上,他没有立即回家,穿着练功服在附近的公园里一边无声流泪一边挥拳练武,他想要变得更强,他不想输了。
当时有个人影躲在外面偷窥着他,被他发觉了,那人走了出来,忍着语气中的害羞大声道:“那个!我叫于媛,是你的粉丝!”
在那之后,不知何时,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总有个人默默在他身后安慰着他,而他也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甚至于把这当做是理所当然……
是啊,这本来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比赛快开始了,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问道。
名叫做于媛的女孩沉默不语。
于是,他也无话可说了,走了出去,没有回头,径直往会场走去。
……
……
在论坛上散播的谣言越传越广,对于不清楚的人们来说,这当然是看热闹的好机会罢了,怎么会深究进去呢,所谓从众效应处处都有;对于熟识许漾和于媛的社员们来说,一开始也是不敢置信的,但慢慢的,也开始半信半疑了起来。
今天的比赛,恐怕是观众们最为期待的一场比赛了——只是因为一则谣言。
可惜,当比赛开始之时,在场只有十五个人到来罢了,由于缺席的那个人没来,他们所期待的决斗迟迟都还没开始,而缺席的那人竟是:苏天真!
观众们上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了,人们在讨论着,说他是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走了,这就是所谓的心虚?
且不说不知何故失踪了的苏天真,安瑶卿和林砂糖现今也算得上陷入困境了吧,因为不止是苏天真这次的对手是种子选手,就连她们两人都是如此,而对于安瑶卿来说,这次的对手却已经是个老对手了。
脑后扎了一个马尾,两侧鬓发垂在脸颊旁边,女孩微微抬头,看着对面一脸淡然的褚曦,上次面对着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模样……或者说,任何时候都是这般模样,仿佛世间之人,对他来说都是差不多一样。
离上次与他的对决,不过是隔了三个月罢了,这三个月下来,他到底进步了多少,她又进步了多少?
安瑶卿心知,自己这次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一直一直以来,他就像一座高山,压在所有同龄人的心里头。
两人皆是无言,褚曦垂下双手站在那里,看上去破绽百出,安瑶卿双脚微微敞开,渐渐摆出了架势。
“一号选手褚曦对八号选手安瑶卿!”
“比试,开始!”
刹那间,女孩飞了出去,仿若会飞的炮弹般,仅是一瞬间,她便来到了褚曦的面前,出拳!
无式。矩!
宛若有无数个拳头飞出,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有被撕裂的声音,就凭这拳劲,都能直接打死一个成年人了,可就是这般猛烈的攻势,只要踏入褚曦周围一定的范围内时,皆是被一一接下了。
就跟三个月一样,没有真正能击伤他的一次。
安瑶卿咬了咬牙,将体内阳劲集于小小的粉拳之上,用尽全力轰了出去,随后轰隆一声,似有雷电炸响,面前的少年双手格挡,被硬生生打退了三四米,可也仅此而已。
她看似已经把无式。矩练到家了,可其中的真意至今无从领悟,根本就无法彻底发挥出无式。矩的威力。相比起重在守护的无式。圆,无式。矩更像是杀人之拳,务求一击必杀,可这对一个连小动物都未曾杀死过的女孩来说,未免太过艰难了。
战斗,再次陷入了僵持。
褚曦始终都没有主动出击,而安瑶卿也暂时想不出办法攻破他的防御,两人遥遥相对在擂台上互相对峙着,却都各不出手。
安瑶卿紧紧咬着贝齿,绞尽脑汁,却想不到半个能击败对方的办法,别说击败,就连让他受伤半点都做不到。
三个月了,三个月以来她无数次回想起当时的比赛,却想不出任何胜利手段,而如今也是一样。
焦急,慌张,冲动,不甘,绝望……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重蹈覆辙。
——“瑶卿,你要证明给你父亲,证明给任何人看,女人不比男人差!”
仿若噩梦般的言语,再次回荡在脑海里,她一下子失了神似的,魔怔似的,喃喃自语:“对的,我答应过的,不能输,不能输……”
褚曦默默地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做出任何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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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安瑶卿六岁的时候,她父母就已经离婚了。
安冉没有争夺领养权,所以她母亲轻而易举就带走了她,安瑶卿仍然记得,自己那天坐在后车座上,透过车窗看见了站在车外满脸沉默的父亲,他不曾说话,不知是过于失落,还是毫不在乎。
在那之后,一直反复她练武的父亲不在后,她就开始跟着母亲练起无式来了,这无式原是父亲交给母亲的。
母亲给她演示了一遍无式,然后问她:“你要学哪样?”
她说:“妈妈,我想学圆。”
为什么会想学习无式。圆呢?因为她小时候老是被班上的男孩子欺负,如果学了无式。圆,那肯定不会被欺负了吧,她如此想道。
母亲却是因此生气了:“从今以后,不准接触无式。圆,瑶卿,你要记住,女人不是只会被任由欺负的!”
她不懂,但还是乖巧地听了妈妈的话,学起无式。矩来了。
修习的方式,便是一次次挨揍,每一次被打得再无反击之力时,母亲都会将她抱在怀里,流泪泣道:“瑶卿,不要怪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你以后会明白的。”
实际上,直到现在,安瑶卿都没明白。
可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当时不想让母亲担心,勉强露出了小小的笑容,表示自己毫无关系,可是啊……真的好痛好痛……
母亲,是在她十岁的时候死掉的。
她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但记得母亲似乎是被人杀死的,也记住了母亲临死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十岁那天,下午三点半左右,她放学回到了家里,家里来了个客厅,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大姐姐笑得很好看,对母亲说:“根据约定,我来找你了。”
母亲不说话,但那天晚上,她煮了一顿很丰富的晚餐,十岁时候的她也吃的很开心。
母亲是被大姐姐杀死的,当着面杀死,她忘记了那位大姐姐长什么样子了,唯一记得的特征就是她似乎长有白色的尾巴,可事后大家都说她受了刺激出现了幻觉。
母亲临死前,对她说:“瑶卿,你要证明给你父亲,证明给任何人看,女人不比男人差!”
从此之后,她就再也没忘记这句话了。
后来,父亲来接她了,父亲对于她学了无式的事情什么都没说,但也没什么都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