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默在前面走，静姝在后面追。

“游默！游默！你等等我！”

游默径直下楼梯，返回自己的老鼠洞。一进门他就跳上床，把自己裹成一只大粽子。

在水培室学了一整天的西红柿培育方法，稍微松口气想找静姝聊聊天，没成想还未打招呼，就听到静姝和黄执讨论起了战争，还意欲拿他当秘密武器，这让他原本平静的内心无限上火。他缩进被子，捂着耳朵，背对着跟过来的静姝，什么话都不想听。

“游默，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静姝跟到床边坐下，“我们没想让你去打仗！”

本来游默什么话都不想说，但实在气愤不过，“回城的事情你是不是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把我送回城对不对？”

“我发誓，我没有骗你！”静姝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下周你一定能回去。”

游默猛地掀开被子，情绪激动地翻起，“那黄无赖为什么还要我去攻击宜居地下城？宜居地下城有好几万人呐！他想干嘛？要我害死这几万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预感到情况不妙，黄执也跟了过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游默情绪激动，眼睛里蓝光暴起。

黄执赶紧向他压手，这小子在控制灵力上明显欠缺火候，“你先别激动，冷静一点，听我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就是个无赖，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游默大声嚷嚷。

感觉到有灵力外泄，静姝一把抓住游默的双手。这间地堡已经被破坏无数次，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游默，你别急，我们是不会逼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的。请相信我。”静姝轻声安慰他。

游默倒不是不相信静姝，他只是不相信黄执。黄执之前也没逼他，莫名其妙他还是做了很多不想干的事。他忍住愤怒，调整情绪，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

“为什么要打仗？”他愤愤地问。

“因为我们要活。”黄执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政府已经接纳你们了，和谈已经举办过了，虽然没有成功，但可以继续谈啊！为什么一定要用暴力解决问题？打仗是会死很多人的！！”

黄执哼哼一笑，坐到静姝身边，语气放得很平淡，“如果联合政府真把我们看得那么重，为什么机场袭击事件后，政府一点表示都没有？所有营地首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人都没了，还怎么谈？”

两句反问，堵得游默哑口无言。他亲历了机场和谈，也知道流浪者在这场和谈中损失惨重。天杀的胡治同，青苗会嫌犯没抓到，善后措施也没有，他到底干什么吃的？！

“并不是我们不想和谈，并不是我们爱好战争，并不是我们一定要用暴力解决问题，而是生存威胁已经逼到了眼前，我们不得不拿出最有力的举措应对。”

“可是，就算政府不帮助你们，你们也没必要去和政府作对啊！”游默的情绪缓了下来，并且脑子很清醒，“一旦和政府开战，你们根本就打不过！只有死路一条！”

“打是死，不打还是死，有什么区别？”

“打仗，会死更多的人啊！”游默耿直地回他。

“那么我现在问你，假如现在有颗陨石从天上掉下来，要么砸在我们头上，要么砸在宜居地下城，只能二选一，如果要你选，你会让这颗陨石砸在哪里？”

“这……”游默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人命的价值不是以数量来衡量的，“我拒绝回答这种不现实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我们也要活。”黄执站起来，在房间内小踱，“这间地堡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氧气供应，一个月后，没有新的营地，所有人都将窒息而死。而宜居地下城城墙坚固，空间宽大，各种生活设施齐全，供三万人生活不成问题。对于宜居地下城来说，我们只是一小撮人，容纳我们根本耗费不了多少资源。可对于我们来说，宜居地下城就是天堂，我们会和宜居地下城的人们和平共处，一起生存下去。”

设想虽好，但游默还是觉得不妥，“不可能的，联军是不会让你们夺取宜居地下城的。就算你们夺去了，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夺回来。”

“的确，我们根本不是联军的对手。联军有成建制的军队，有武装机器人，有坦克飞机大炮，而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弱小，非常非常弱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坐以待毙。哪怕我们的拳头再无力，我们也得挥出去。哪怕我们最终战斗到只剩一个人，我们也要坚守到底。我们不怕死，营地每一个幸存者都经历过无数的生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我们的生命，从来不是用来屈服的。反抗和争取，才是生命的本义。”

这番话犹如一道瀑布冲打在游默身上，游默低着头，陷入久久的沉思。

是啊！

凭什么有的人生活在空间广阔的云岭地下城而有的人却只能蜗居在这片狭小的地洞？凭什么有的人顿顿都能吃上鱼肉而有的人却还食不果腹？凭什么有的人能够进无忧俱乐部享受无忧世界而有的人却不得不在生存线上挣扎？凭什么？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但很多人却没得选。且不论流浪者，就说他自己，虽然自小家境优渥，不担心温饱问题，可他却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是迷。作为天地间难能一见的奇特物种，在生存竞争和命运抉择上，他又该做出何种决断？他又能做出何种决断？

大家都没错，大家都想活而已。

“游默，这是我们的生存之战，同时也是你的。说心里话，你比我们还要难，至少我们有同伴，而你，只有一个人。虽然你比我们要强大无数倍，你还有游移这样地位显赫的父亲，但如果你觉得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和包容，你就太天真了。权力和力量是人的至高追求，接下来，你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这话戳到游默的软肋，他倒了下来，拿被子捂住脸，沮丧至极。

然而，动摇游默的话还没有完，接下来的这段，才是黄执预谋已久的大招。

“十五年前，灵族和联合政府坐下来和谈，结果灵族被灭族。上个月，我们和联合政府坐下来和谈，结果我们的首领无一生还。事实证明我们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极其愚蠢的，我们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