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来这场战斗已经从黎明僵持到了午时,又到了暮时。
夕阳的余辉洒在巍峨的山岩断壁之上,将那些萧瑟的岩壁映照出些许孤寂的意味。
此时,因为那名咒怨之魔女的出现,以及她对莱昂的成功偷袭,整场战斗也呈现着一面倒的局势,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或哭泣,或悲伤,或痛苦……
唯有玛丽近身处的的那两株幽暗荆棘之间,所分别困着的海伦娜与莱昂,偶尔还会发出些响声。
在幽暗荆棘的折磨下,海伦娜也已经鲜血直流,皮肤被割裂大半,甚至让小腿的腿骨都已经折断。
只是玛丽刻意的没有杀死她,也没有杀死她腹中的孩子,所以海伦娜还没有死。
另一处的莱昂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奇迹之子吗?”
结果最后的最后,什么也做不到罢了,终究只是个无力的普通人。
听着玛丽的那些话语,莱昂也终于想通了过往一些不甚合理的地方,如果从那时开始,玛丽就有能力着手对波拿马氏族的报复,那么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就说得通了。
只是那般,她为何不肯逃亡他乡,最终还是嫁给了拿破仑呢?
莱昂勉强睁开眼睛,想再看一眼海伦娜,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目光所及之处,有很多的风景,有很多的人,有很多过往的他极少留意的东西。
他看向了那些死去的战友们,心中满是愧疚。
他看向了被俘虏的巴鲁等人,祈祷没有被杀死的魔道守护者们,不要再出事。
他看向了与黑王子僵持的拿破仑,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他看向了被格拉巴克挟持的约瑟芬,心中才感觉到很多复杂且遗憾的情绪。
原来过往约瑟芬皇后与母亲的那些误会,是被人算计的,无论是哪一方都是受害者,并非是她们的过错。
但即便如此,约瑟芬在不知道这些的前提下,依旧没有将仇恨报复到他与克里丝塔的身上,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儿女养大。
莱昂从很久之前就无比的清楚,这位‘杀母仇人’同样也是他与克里丝塔的母亲。
无比复杂的情感流露心间,却终究没有转化成一句言语。他此刻已经没有力气高喊,即便说任何的言语,也无法让约瑟芬听到。
夕阳的余辉愈加的鲜红,就像是鲜血的纱衣,将整片山脉笼罩,透着几许平日里见不到的震撼与景色。
烈风吹在山谷之间,瑟瑟作响,亦让莱昂觉得无奈。
最后,他终究没有再看向海伦娜,因为愧疚,因为无力保护她的无奈。
“对不起,海伦娜。”他轻声言语。
听到莱昂的声音,海伦娜也渐渐镇静了下来,眼眸间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下来,她很清楚,这一次莱昂真的无法在呼喊奇迹。
他的鲜血已经流尽,他的生命快要走到了尽头。
若是如此的话,她又活着做些什么呢?
玛丽站在两人之间,轻轻皱着眉,自然能够听到莱昂的所有言语。
“你为何对这个贫贱的丫头如此执着,比她好看的女子有很多,比她优雅的女子有很多,比她高贵的女子还有很多。”
玛丽的声音有些讥讽,透着些许嘲弄的情绪,但她的眼眸中却稍有些黯淡,伴着些许不明的意味。
听到玛丽的问题,莱昂却静了静,觉得有些无趣。
这从来便不是有人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他亦是对于这类问题回答过很多次。
莱昂清楚,即便是玛丽,也多半知道他曾经回答的那些答案,按理不应该会问出这种问题。
但既然对方问了,那么他自然便会回答。
“也许比这丫头好看的姑娘有很多,比她聪明,出身又高贵的也有很多,但她却只有一个。”莱昂的声音愈加虚弱,眼瞳渐渐黯淡。
但即便是这般黯淡的眼瞳之中,亦是透着些许让玛丽羡慕的光辉。
“她是我最爱的妻子,是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人,仅此而已。”
莱昂不知玛丽问这些有何意义,也不知对方为何会问这种问题,但终究在临死的时候,也不至于不与言语。
听着莱昂的话语,另一处的海伦娜早已泪眼模糊,她想要伸出手,触及莱昂的 脸庞,但两人间隔得距离有些远,便是相互举起手,也无法碰触。
何况此时的莱昂,又哪里还有抬手的力气。
玛丽低着头,眼眸间泛着些恼怒与烦躁,还有些别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这是极少会浮现在她眼眸中的情绪,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与嫉妒。
“所以我才讨厌你,还有那个爱尔兰的丫头。”
玛丽的声音不知为何,透着些难以言喻的恨意,但无论是提到莱昂还是阿米莉亚,声音中似乎又有一种别样不同的情绪。
这时,莱昂才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强抬起头来,有些不解。
玛丽亦是抬着头,眼眸中泛着些罕有的情绪,有些复杂,有些淡淡的悔意。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懊悔杀死这两人,还是在懊悔些别的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我与那位大英帝国的第九王女如此令你厌恶?”莱昂终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也无法得出结论。
玛丽敛去眼眸中的那些情绪,夕阳的暮色洒落在她的脸颊,也罕见的透着些安静的情绪,不像是传说中那般疯狂,流露着些凡人的悲伤。
“只是嫉妒罢了,我对你们的嫉妒,或许早已经超过了对那群人的恨意。”
玛丽不可置否的回答着,事实上,就算是她自己也已经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思衬不清其中的道理。
“若我是她就好了,能够拥有那般坚毅纯粹的心灵,在很多年前便拥有勇气死去……”
“若我当年遇到的是你就好了,或许一切都会有些不同……”
玛丽的声音罕见的安静,除却离的极近的海伦娜与近乎耗散生机的莱昂外,便再也没有人听见。
莱昂也静静低下了头,不禁觉得有些讽刺:“这样啊……”
“若是如此的话,你杀了我解气的话,能放过她吗?”
明知是不可能的要求,莱昂竟是再度重提。
即便是放下一切尊严哀求,即便对方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物,莱昂也希望对方能够放过海伦娜,他在乞求不可能变成可能。
玛丽不仅嗤笑了一声,但眼眸中却有些别样的情绪,不知为何,此刻的心绪罕有的变化。
“杀了你,让这丫头一辈子活在痛苦中,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玛丽的言语很是安静,天边的夕阳红艳的有些冷意。
幽暗的荆棘刺穿莱昂的心脏,青年失去了最后的生息,带着些许笑意。
海伦娜周身的幽暗荆棘渐渐松开,伴随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声,几乎脱力晕厥。
……
……
远方,有人影来,很是急促,是一名穿着旅行斗篷的少女,夜色的眼眸中透着绝望的怒火与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