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令霜像一台炮弹发射机,嘴里不时会蹦出几句轰然作响的粗言秽语,但这反而引来拥趸们更加狂热的回应。
“男人就是渣渣!”
“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玩意!”
“操他妈的……”
“不,操他爸……”
人群中不时发出痛斥,咒骂。
“姐妹们——”
仇令霜深情呼唤,语速放缓,气氛陷入一丝哀沉。
“我最亲爱、最亲爱的各位姐妹,今天我站在这里,听到那漫长的岁月里,那绵延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传来了先辈们沉重的叹息、凄切的哭泣。那些随风而来,随风而逝的回音,有悲伤,有无奈,有悔恨,隐隐约约,无穷无尽。”
“那些即将湮灭的灵魂告诉我,她们最大的悔恨,是不该犯下懦弱的过错。她们以为女人是软藤,男人是大树,藤不缠树,就无法立足于世。所以她们拱手相让,将与生俱来的一切权利,交给了男人,放下自己的身段,抽掉自己的脊梁,在男人身上苦苦缠绕、攀附,以求换得一点阳光,一点雨露,维持她们可怜的生命——然而从那一刻起,悲剧就已经注定。”
台下的人们,有的表情凝重,有的已经饱含热泪。
“姐妹们,我最亲爱的、你们当中的每一位,今天我站在这里,以我挺拔的脊梁,以我奔放的意志,以我坚定的信仰,和同样的你们,骄傲地站在一起,庆祝这人世的新生,享受帝国给予我们的荣耀与自由,以最深的虔诚,致谢我们伟大圣明的女皇!”
台下欢声雷动,人们绽放灿烂笑容,尽力朝前挥舞起无数双手臂,仿佛在托起一轮初升的太阳。
“但是,我们的拥有,已经足够了吗?我们的事业,就要到此为止吗?”
“不!不!还不够——”
“女人的疆域,永无边界,女人的征途,永不停歇!”
“我想我们不必怀疑。帝国的建立和繁荣已经证明,女人可以将男人做到的,做得更好,更出色,更完美!男人不能做到的,不曾抵达的,我们正在大踏步进发——是的,姐妹们,我们的双腿,我们的步伐,不——能——停!”
“我想我们不必担心。脚下的大地,深远,辽阔,山岳万仞,江河万年。我们的梦想比天高,她托举!我们的苦难比海深,她承载!我们与大地,伟大的、孕育新生的母亲啊,一样的信念,一样的使命,血脉同根,血肉同城,无所畏惧,无可阻挡!”
沸腾而激荡的声浪中,仇令霜抛扬着不知疲倦的双臂,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
“那些男人们,颤抖吧,我们是行走大地的巨人!”
“那些男人们,跪拜吧,我们是直冲云霄的强鹰!”
她朝台下一指,化身为凡尘之上睥睨众生的万物主宰,指着远处一撮渺小的男性听众,一语定乾坤:
“你们,可怜虫!要么永世为奴,要么永远消失!”
“不要讨价还价,不要心存幻想,给你们一个选择一条出路,是对你们最后的仁慈,顽抗者,叛逃者,追杀你们到地狱!”
顾盼自雄、目空四海的女巨头,将修长手指有力并拢,合成弧线锐利的手掌,臂膀刚劲挥斩,不断做着抹脖子和劈杀的动作,干脆利落。
她像一块热铁,被内部的烈火烧得通红,连带着围绕在她周围的跟随者们,一同焕发出白热化的恐怖气场。
“姐妹们,战斗吧!让我们——战斗、战斗、战斗,奔向炮火,倒在生命最后一刻!!”
歇斯底里的咆哮,短发飞舞,面容狰狞,仇令霜一手挎在腰间皮带上,脚下靴底一顿,另一只手猛地刺向天空。
与水平线成90度角,直刺苍穹。
台下那些排成队列、身穿制服的女子,跟着仇令霜一道,标枪一样挺直身躯,右腿不停跺下,右臂垂直高举,嘴里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
只有一个字。
短促,凌厉,雄壮。
随着口号的节奏、顿足的节拍,那些高举的手臂微微耸动,齐刷刷剑指长空。
声势猛烈,精神狂热。
枪戟如林,怒焰排空。
苍冥失色,黯淡无言。
似乎连上天都被震慑到凝固了。
“她们嘴里头喊的是什么?”
王邻汝终于忍不住问。
“老王,喊这么大声,你还听不明白?”板实姐笑容有点古怪。
“不是太清楚,不确定。”王邻汝摇头,皱眉,表情挺认真。
“说出来也没什么。”板实姐道:“她们喊的是一个字——射。”
“射?!”郝温媃一脸问号,脱口而出。
接着低头,捂嘴,臊得一脸通红。
“小郝,不要想歪。”王邻汝一本正经,继续好奇,“地擘团的人,都是像这样穿着制服吗?”
“那没有,穿制服的这些,是隶属于地擘团的一支准军事化部队。”板实姐解释道,“除了没枪没炮没炸弹,她们和正规军也差不多了。”
“好厉害,这支部队有个名称没有?”
“那还用说,肯定得有啊,叫做什么丹喙战队吧。”
“丹喙,喙?是鸟嘴的意思么?”
“没错啊,就是鸟嘴,喏——”板实姐朝前一努嘴,“她们都佩戴着飞鹰胸章,那只鹰的嘴巴,是红色的,滴血一样。”
王邻汝点点头,果然都是些嗜血之鹰啊。
“射——射——射——”
“射!!!!”
丹喙战队的豪迈与激情,依然在四射。
无数铁蹄同时敲击地面,大地在颤抖。
听着这威震一方的战鼓之声,王邻汝咧开嘴,无聊地笑笑,陷入沉思。
这帮女人,这是在射日,还是要日天?
疯了。
都疯了。
精神病院全倒闭了,疯子满街跑。
他和郝温媃一样,忽然听到那样的演讲,看到那样的架势,内心是震惊的。
他知道在现实世界中,确实存在着极端仇视男性的极少数人。
但是她们的存在,相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没想到在这东狮国,这类女人竟然已经形成了气候,发展成了如此壮大的团体势力。
有个疑问是,东狮帝国的女人们,分明已经夺取了权力,已经得到了一切,按理说,不是应当更加宽容,更加大气么?
为何反而增添了戾气,走向了极端?
权力,一定是那深具魔性的权力。
疑问刚一冒芽,王邻汝旋即刨出了根由。
权力就像是雨水。
当它少得可怜的时候,惠如油脂。
当它多到泛滥的时候,恶似滔天。
所以,每当王邻汝一看到那些伸手不断讨要权力的混蛋们,就恨不得飞起一脚。
这些混蛋,是不能惯着他们的。
一旦他们食髓知味,胃口就会越来越大。
总有一天,他们会食权而肥,变成魔鬼。
东狮国的女人们,就是这么在男人的纵容下,修炼成魔的吧?
难怪她们叫嚣着不会停下步伐?
笑话,那东西停得下来么?
人心,哪有能知足的。
欲壑,哪有能填满的。
看到眼前的一切,面对女人的咆哮,作为男人,他当然气愤。
你们就不虚伪、贪婪?
你们就不傲慢、狭隘?
别他妈逗了,这世上还有比我老王更了解女人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简单粗暴地将男女两性划分好坏,那是三岁小孩的认知。
但是这种只分整体、不论个体、一刀切的幼稚之举,偏偏却是最有煽动力的。
有仇恨,想杀人,挥着大刀猛砍就是了,怎能像救人的手术刀那样科学、精准?
仇恨,可以蒙蔽双眼,将智商拉至最低。
这一招,简单实用,屡试不爽。
杀戮与战争,多半因此而生。
狂人登高一呼,亿万蝼蚁效命。
对于仇令霜的炎炎大言,王邻汝在一定程度上,认同其中的一点。
太多的男人,确实是智商欠费,愚昧凶顽。
他们要么被一个流氓所愚弄,要么被反对这个流氓的另一个流氓所利用。
他们分明是给别人充当炮灰和傻逼,却非得将之引为荣耀、信仰和正义。
他们一方面哭着喊着没有自由和尊严,另一方面奴性天生拦不住,无爹无娘不可无主,哪天两腿一跪、尾巴一摇就给自己找位主子,然后像条恶狗一样被使唤,完全失去是非对错的判断,主子让他咬谁就咬谁,甚至不用主子开口,他觉得谁有威胁就自觉扑上去。
妈的智障!
兔死狗烹之时,咎由自取!
世道茫茫,犬流汹涌啊。
作为人,是应该拥有自由和尊严的。
然而就凭炮灰们那点可怜的智商、廉价的人格,要自由要尊严,他们配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
嘿嘿,一将耸耸肩,摊摊手:怪我咯?
贱民就是贱民,刁民就是刁民。
王邻汝点起香烟,悠然吞吐,目光冷冷,做了个决定。
那些个脑后有反骨、脑中是肉松的底层大土鳖们,往后最好别撞在他手里,否则见一个灭一个。
虽然目前只是一介布衣,但对于他这种出生时就手捏大印的人来说,要当官,要掌权,那还不是小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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