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秋吩咐厨房做了顿盛宴，当做是小小的犒劳，总算是堵住了瞿天文的嘴。

客厅的钟声敲过12下，夏衍身后传来极其微弱的脚步声。她走他便走，她停他便走。

"要是好奇你就直接说，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算几个意思？"墙角处那根几乎秃了毛的拂尘的影子格外显眼。

瞿天文佯装听不懂，伸了个懒腰，"啊，没有啊，我就是吃撑了晚上睡不着，出来遛个弯儿消食。"

然而这弯溜的真够远的，一路跟着夏衍跑出几里地。

夏衍忍无可忍，"再跟着，小心我把你当变态送细高条那关着去。"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几天你也看见了，天京城不比你待的筒子巷人心淳朴，杀个人无非也就是弄个砖头什么的。这儿的人直接上炸药，多危险。你呀还年轻，不懂江湖险恶。有我这个大师护航，保证万无一失。放心，看在你我是搭档的份儿上，保护费算便宜点儿。"

夏衍冷哼声，能让这人动弹，保护费才是重点，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继续往前赶路，懒得搭理听他胡扯。

半夜的娱乐城难得安静，发生爆炸后此处停业半个月，重新装修。

"你又跑这里做什么？难不成现在才想起来，忘记跟老板要报酬了？"瞿天文拍拍自己的里怀兜，"嘿嘿，凶手自己死了，咱也不能太贪心。黄经理给了我几枚筹码，要么分你点儿？"

夏衍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他小点儿声。

"白天的时候我们说董桥是个老烟枪，随手丢的烟头引燃了炸药。但问题是，我们在现场并未找到烟头或者火柴，你不觉着奇怪吗？"

瞿天文一愣，好像的确少了点儿什么。

"再问你，爆炸发生时，先于我们进入舞台的人，是谁？"

"呃，黄经理吧。他当时好像就在舞台附近，脸上还被划伤了一块儿，难道说？"

夏衍勾勾嘴角，"没错，近距离受到波及，人为求自保下意识选择逃离。从他看见尸体的反应，可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但他反而是一时间冲过去，我想那个引燃炸药的东西，被他先一步藏了起来。我很好奇，藏起最关键的证据，带着我们兜了一大圈，他到底想要掩盖些什么？"

俩人偷偷摸摸溜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散发着焦糊味儿。

夏衍放轻脚步，直奔着那堵未被炸塌的墙。

爆炸时冲击力极大，舞台三面全塌，唯独这个脚安然无恙。而且自己检查这里时，黄经理曾试图阻止。

夏衍沿着墙角，一寸一寸细细抚摸。有块儿木板摇摇欲坠，夏衍将其扯掉，摸到了后面墙壁上极不起眼的微小缝隙。

与瞿天文合力，使劲儿向内推。墙壁逐渐向后移动，露出条缝隙，里面竟然是条通路。

"天京城的人都什么爱好，个个喜欢挖地道，属地鼠的吗？"瞿天文卖力将墙壁彻底推开，通路足足能容纳两个人并排通过。

摸索着走了几百米，一拐弯，周围的景致突然转变。

眼前是个三层的大宅子，面积不比上面的娱乐城小。推开其中一道门，是条长长的走廊，里面烟雾缭绕，有股非常浓烈的烟味。

瞿天文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是大烟！"

有间屋子的门开着，沿墙铺设的长条大炕，上面躺着一排人，个个昏昏沉沉的，嘴里翻云吐雾。屋内站着几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姑娘，给他们端水添膏。

"看来让黄经理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拿回去的东西，应该是董桥从这里带出去的烟斗。"

"你们是谁介绍来的？"

夏衍和瞿天文赶忙扭过头，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胳膊抵人大腿粗，正凶悍地看着他们两个。

介绍人显然是进入此处的暗号。

二人哪知道什么暗号，犹豫的功夫，男子身后已经聚集来几个跟他体型差不多的，将他们围在中间。

"是谁介绍来的？"男子再次询问，胳膊上的肌肉一跳一跳。

瞿天文换上副笑脸，声音颤抖："我，我要是说我无意间闯进来的，你们信吗？"声音越说越小，他自己都心虚。

"跑啊！"

抓起夏衍的胳膊，俩人撒腿便跑。

顾不得方向，见岔路口就转。也不知道这宅子到底多大，俩人玩来了命地跑，转得头昏眼花，也没见到来时的那道暗门。

本想甩掉身后的人，没想到每个岔路口都有人把守，闻声赶来围堵他们的人越积越多，身后像跟条大长尾巴似的。

"你那鸟不是挺厉害的嘛，放鸟啄他们啊！"

夏衍兜里的黑鸟用爪子紧紧勾住衣料，不满地叫唤两声。

"完蛋～"

瞿天文停住脚步，前方是死胡同。

后方的大部队已然将出口堵死，气势汹汹逼近他们。

夏衍抵着墙壁，除非现在再来道暗门，否则他们两个无处可逃。

"你们斩妖除魔不是会奇门遁甲吗？"

"啊啊啊，这种时候就别挤兑我了。什么奇门遁甲，我只会煮甲鱼汤！"瞿天文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声嚷嚷："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说好了别打脸啊！"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接二连三，像是在交战。

眼前身强力壮的男子倒在血泊之中，随即，几名身着军队制服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沈为音。

夏衍瞬间松了口气。

"得救了。"瞿天文脚下瘫软，后背全是冷汗，"师傅说我能活到八十岁，果然没骗我。"

原来沈为音早怀疑娱乐城参与倒卖大烟的勾当，正是调查此事，所以屡次来娱乐城吃饭。今天娱乐城的大老板终于现身，沈为音派人监视。

手下人报告称老板和黄经理带着人进了已经停业的娱乐城，却没见人出来。他意识到里面是有尚未被发现的密道。

此时，夏衍和瞿天文开启了那道暗门，跟着他们终于寻到隐藏在娱乐城下面的大烟馆。

老板表面是个生意人，一直暗中进行着贩卖大烟的勾当，以娱乐城作为掩护。

而梦喜珠也是他放出去吸引富家子弟前来的诱饵之一，那些有意与她交往的人，都会被引到此处，在她的教唆下开始吸食大烟。

董桥正是其中一个猎物，在娱乐城这地下的大烟馆儿里败光了家产，失去了利用价值。便被她一脚踢开，另换人选。

今日下午，董桥再次混入地下大烟馆，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儿银元换了大烟。之后开始变得神志不清，恍恍惚惚中误入舞台左侧的备用门。

慌乱之时烟斗无意间引燃了炸药，引发了大爆炸。

那黄经理看见了烟斗，担心被人发现大烟馆的秘密，先他们一步将烟斗偷偷藏于怀中。

而放炸药的前任老板欠下的根本不是赌债，而是大烟钱。老板以朋友之名免费给他提供大烟，带他去自己的赌场。

开始只是想玩玩，等再想抽离时已经上了瘾，根本离不开了。

娱乐城落入他人之手，前任老板才幡然醒悟，这是个有预谋的骗局。于是着手准备炸药，企图将自己亲手送出的娱乐城毁之一炬。

开业当天老板邀他去大烟馆喝茶，又送了大烟。未曾想对方在大烟中掺杂了毒，炸药未能来得及引爆。

“这东西摧毁人的身体，腐朽人的意志。让我们成为东亚病夫，任人蹂躏。有沈家在的地方，绝对不允许有大烟。”沈为音下令，连同大烟和娱乐城一起就地烧毁，绝不可以留下一丁点儿。

一时间火光冲天，天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娱乐城付之一炬，将这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直到黑烟逐渐散尽，沈为音的怒火才稍稍褪去。

“对不起，吓到二位了。”脸上恢复寻常时的内敛，笑着做出个请的姿势："多亏了夏衍小姐帮忙，才能端掉这个盘踞在天京城的毒瘤，就由我，护送二位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