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天文望着广阔的码头,生平头一次感到绝望。
"天京城有3个大型码头,7、8个小的,加在一块儿至少八百个仓库,上万的箱子,让我上哪找去!"
对方要求的时间就在明日的中午,距离现在不过12个小时。再找不到,恐怕只有以命换命,自己亲自上阵与他们硬碰硬才能把她救出来。
不,瞿天文见多了这种事情,以这群亡命徒的脾性,即便真的去了,恐怕也是直接端起枪杆子,齐齐要了他们两个人的性命,不留活口。
亡命徒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即便自己去了,也救不出夏衍。
“可恶。”
夏衍精心留了提示,海边、码头,货物运输。
仅差最后这一步……
瞿天文不敢贸然出手,惊扰了对方,无法保证夏衍的安全。
仓库、货箱子,能藏人的地方数不胜数,等他们待人挨个去寻,足够夏衍死个七八百遍的了。
瞿天文体会了把什么叫束手无策。
"如果我现在说后悔让她自己去事务所……"
"后悔无用,不如找人。"霍连秋斩钉截铁地说。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句话。"
瞿天文甩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好歹多給点儿线索,再給个特征。只需要再一个,我肯定能找到的。"
瞿天文和霍连秋带人将采石场仓库检查过多遍,连粒灰尘都不愿意放过。
“霍少爷,这里有东西。”
仓库门口的地面上有道极深的划痕,应该是他们撤离前不小心留下的。
水泥地面,能刮花它的,想必异常坚硬。
仓库老板赶忙凑上前,补充说:"那些人好像带了许多箱子,挺沉的,会不会是那里面的东西?"
霍连秋蹲在地上用手指轻拂,"看硬度应该是金属类的东西,而且表面镀了漆。"
划痕中有十分细微的金属残余。
"镀了漆面的铜,寻常的东西用不上这玩意。"
"是的,除了一种。"霍连秋沉声道,"子弹。"
瞿天文心里咯噔下,对方手里持有子弹?
"如果夏衍惹了对方,一气之下。"
画面光是想想都觉着心慌。
唯一庆幸的是,仓库里没发现血迹,至少说明她走出仓库时还是活着的。
"而且有枪油的气味儿。"
"对了,那人送来的勒索信上也有这股味道,恐怕他们箱子中装的是枪支弹药。"瞿天文推断,"对方很可能从事非法的枪支交易,贩卖运送。"
"我们要多小心些。"
送走两尊大佛。仓库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终于把这群大神送走了,这年头钱忒不好赚啊。”
瞿天文和霍连秋去找沈为音搬救兵。
沈为音得知对方有枪,二话不说立即调集了军队。
“夏衍是我的恩人,自当义不容辞。”
“即便找不到藏人的地方,瞿道长尽管去赴约。有我和军队在旁掩护,他们一颗子弹也不想放出来。”
沈为音见惯了子弹横飞的场景,自然敢冒险。
瞿天文的脑子中已经浮现见面时的场景,那群人个个端着枪,然后问出那个经典的作死问题:今天你们两人之间必须留条命,是你,还是她?
"不行,万万不行。"瞿天文连忙摇头,"子弹不长眼,万一有哪颗伤了人,丢的可是我们的性命。该如何会面,还是等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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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瞿天文他们先赶到码头的是暴风雨。
台风登陆码头港口,瞬间席卷岸边的船只,水面掀起数米高的风浪。
岸边则是瓢泼大雨,恨不得把一切统统冲入海中。
夏衍所在的仓库吱吱呀呀,摇摇欲坠,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漏水。
够狼狈的。
枪口抵着后背,雨水将衣服淋了个透,顺着身子往下滑。
"敢多动一下,当场打死你。"
被她狠狠嘲弄,再好脾气的人恐怕也忍无可忍,夏衍相信这次对方不是开玩笑,孤注一掷,他们干得出。
瞿天文随时有可能带人赶来仓库,他应该已经察觉对方有枪,找沈为音来助阵。
长枪对短炮,到时候很可能是个两败具伤的打法。原本是稳赢的局面,绑匪可没打算以命相拼。
他们不得不放弃码头仓库,连夜再去另外的地方,从长计议。
台风来袭,码头收到消息早早关闭。
但仍有艘船只执意出港,并亮了枪。
码头人不敢再管,只好放行。
宽广的海面上仅有那一叶小偏舟,孤零零的,随时要被暴风雨撕碎。
压着夏衍的人叽里呱啦说了很多话,夏衍一句没听清。风雨声太大,靠吼已经无法解决问题。
夏衍动了动,双手仍被绑着,勉强依靠双脚紧紧支撑身体,没有被风浪卷到海里去。
如柱的瓢泼大雨往衣服里钻,整个人被泡在水中。
也包括他们带出的枪支。
枪支沾了水,与烧火棍子差不了多少,亡命徒也不敢贸然开枪。
正是时候……
夏衍铆足了气力,猛然弹起身撞开旁边的人。
船只剧烈摇摆,后面持枪的绑匪加紧力道用枪口怼她的腰身,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估计是威胁她之类的话,夏衍没功夫分辨,卯足了力气越发奋力挣扎,两只脚来回交替踩踏。
船身晃动得越发剧烈。
"坐下!坐下!"那群人嘴里吼着,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毫无威慑力。夏衍才不管,使出全身力气朝左边踩了下去。
此时,又一个浪打来……
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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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冒着狂风骤雨赶往西城码头,一字排开。
"没人!"/"没人"/"这里也没人!"
这大雨的天,他们能躲去哪?
瞿天文担心打草惊蛇,給了西城码头的人不少钱财,问到夏衍他们可能在的地方。
然而待他们赶到时,关人的仓库早已没有人影。
"可恶,又晚了一步!"
来的路被他们封死,他们能走的仅有水路。
瞿天文慌忙提起手电往海里奔。
手电筒的光亮扫过海面,似乎有个极不明显的白色小点儿在浮动。
"有人!海里有人!"
那人像条落了水的小狗般,趴在木板上面,冒出个小脑袋,起起伏伏飘在海面上。
是夏衍!
士兵们一个猛子纷纷扎进去,齐力将连人连带木板统统拖回岸边。
还有气。
霍连秋娴熟地用膝盖垫起夏衍的腹部,猛拍后背。
夏衍猛烈咳嗽,吐了两口水,醒了。
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呸,海水真咸。"
船翻了,她和那群劫匪统统被卷入海中。
夏衍想着游回去,抵不上海浪,下下把人往海里面拍,灌了好几口水。
拼了最后一丁点儿的力气死死抓住木头板子,撑到他们赶到。
瞿天文又惊喜又气愤。
惊喜的是不亏为夏衍,绑匪那么多的人硬是被她找到机会逃了出来;气的是方法太过冒险,万一手滑跌入海中,岂不是喂了鱼。
"少爷,毛毯,快遮遮。"
霍连秋抓了毛毯,率先裹住夏衍。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番,没瞧见其他的伤,终于松口气。
"还好没事儿。"
夏衍龇牙,"嘿嘿,当然没事儿,不过是群运送枪支弹药顺便兼职绑架的喽啰而已,智商欠佳。"
"而且我才猜到你一定会及时赶来。"
夏衍大大咧咧拍着他的肩膀,"霍家大少爷就是靠谱的同义词嘛。"
瞿天文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淋透了的,单件儿的道士服,不禁悲从中来:读懂你信息的人明明是我好吗?
霍连秋不禁责怪:"既然已经冒险送了消息。便多等我们会儿。你贸然私自行动,如果真出了事儿我们上哪找人去。"
"可不嘛,有沈为音坐镇,明明是敌寡我众,还怕了他们不成。真要对峙,保准把他们个个打成筛子,跪地叫祖宗。"
夏衍脱险,瞿天文又恢复精气神,忍不住得瑟。
夏衍白了他眼,"我可是在他们手里,他们不放人,硬要拿我当挡箭牌。他们是成了筛子,我也活不了好吗?再说了,真等到明天会面,让他们用枪指着我,问出那个经典的作死问题:要我的命还是你的命?怎么办?"
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瞿天文正经认真想过这个问题,难度不亚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救哪个"。
"当,当然是要他们的命,"没了威胁,怎么痛快嘴怎么说。
夏衍哼了声,鄙夷道:"对你的人品着实没信心,还是自救安全些。"
绑匪唯恐瞿天文他们查到码头仓库的地点,紧急转移。不想今夜有台风来袭,
那些人的枪进了水,个个不好用。
夏衍趁机脱逃,船上的其他人被沈为音的手下挨个揪了出来,跟提溜小鸡崽似的。
夏衍特地嘱咐,找到个年轻的小哥,給点儿路费,把人放了。
至于剩下的人,别客气,怎么狠怎么来。
回到暖暖和和的屋子和柔软的沙发中,夏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头一次感觉,活着真好。
霍连秋命厨房熬了热呼呼的姜汤,夏衍猛灌了几大口,丢下饭碗要饭吃。
"接连饿了几天,一口气吃太多对胃不好,先喝点儿稀粥。"霍连秋直接叫女佣去端粥。
算了,他是专家,他说了算。
连喝三大碗,终于舒服了。
"这些天委屈了我的胃,瘦了许多斤,等明天定要补回来。"
夏衍自然没打算只从霍家厨房里补,拍拍沙发让瞿天文坐近些。
"我可是被你连累的,看着办!"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瞿天文嘴跟抹了蜜糖似的,搜藏挂肚把所有想得到的赞美之词统统讲了个遍,又许诺了一个星期的大餐,顿顿不换样,算是把夏衍说舒服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时间也睡不着,精神得不得了,于是夏衍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儿讲了遍給他们听。
送出黑鸟的第二天,夏衍估摸瞿天文和霍连秋应该已经去过采石场的仓库。于是虚虚实实,故意将一只鸟说成两只鸟,诈他们。
那群人没搜过她的身,自然不知道真假。
去了趟采石场,证实夏衍说得并非虚言,心里开始打鼓,自然而然认为后半句也是真的。
他们在码头仓库停留两天有余,瞿天文极有可能已经调动人马,包围了他们。
与此同时他们心知自己干的是非法走私枪支弹药的勾当,如果被霍连秋堵个正着,肯定没好果子吃。
商量过后,拍板决定紧急转移。
夏衍从瞿天文那里学了些看天的本领。想方设法与之周旋,拖到台风来临,生生堵了他们的路线。
給他们的选择不多,要么在原地等着瞿天文带人去追捕;要么冒着暴风雨紧急转移。
他们相信了夏衍的话,亦不想让自己的库房暴露,只好押着夏衍强行转移。
到了海上,狂风骤雨之中船只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夏衍步步计划,正是等着海上的机会,拼出个逃跑的机会。
瞿天文和霍连秋听完都心有余悸。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被拍到海里怎么办?难不成还有后手?保证自己淹不着?"
风雨可不长眼睛,分辨出哪些人该淹,哪些人不该。
夏衍吹了个口哨,嘿嘿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拼拼运气喽。"
"事实证明,我的运气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