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毒身亡,而宠物狗误食了带毒的人肉而死。"
"人?人肉?我们家杰森平时连门儿都不出,上哪吃人肉啊,它只吃香肠的……"说着说着,樊文珊脸色煞白,"不,不会是,香肠有问题吧?!"
天京城南侧街口有家熟食店,牌子远近闻名。自打开门起长龙排了整条街,稍晚一步很有可能买不到。
小姑娘家的宠物狗独好他家的香肠,除此之外别的一律不吃。于是,店家单独留出份儿,每日早晨送去她家。宠物狗死前吃的最后一餐,正是他家的秘制猪肉肠。
"几位不好意思,今儿的香肠卖完了,明儿再来吧。"
小伙计打了个哈欠准备收摊。
"我们不买香肠,麻烦转告你家老板,最好收回所有卖出的香肠,否则的话这家店要被口水淹没。"
明摆着不是来买东西,倒像是找茬的。小伙子白了他们眼,赶忙叫来店老板。
老板认出领夏衍他们来的是他们的老主顾,语气客气许多,"今儿的香肠的确卖光了,如果几位喜欢,我命人留着,明日再来取便是。"
"谁要吃你们的香肠,嫌自己命长吗?我们是来救你和你的店于水火的。"
瞿天文添油加醋把樊家的宠物狗食用香肠后中毒暴毙,又再其中发现人肉的事儿添油加醋讲了遍。
"买了你家香肠的人如果知道了其中有带毒的人肉,估计得把你店面生生拆了,把了你这身皮。"
老板呆立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四处查看周围没人,赶忙将他们引入店内。
"你们说我的香肠里有人肉?这话可不能瞎说啊,我本本分分做生意,肉来源都是正规的,连只老鼠蟑螂都没有,哪里来得人肉?坏了店铺的名声,你们可是要责任的啊。"
估计以为他们两个是来碰瓷讹钱的。
"不信的话,大可以去厨房自己看。"
铺子的后厨颇为讲究,里面工作的员工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头戴帽子,很是干净利落。
店老板走在最前,昂首挺胸,像是展示自己的家产般,骄傲地給他们介绍:"平日里厨房干活的活计必须身着统一制服,每日清洗,到店更换。然后两两一组,相互照看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每日清晨天未亮时,后厨的工人换了制服清洗手臂,将肉馅和了调料,腌制段时间。再灌入肠衣中,封口。挂于前面的大烤炉,小火微熏半个小时,制成店内的招牌产品:秘制猪肉肠。
这猪肉肠表面酥脆,鲜嫩多汁,腌料是店主自制的独家秘方,连工人都不知道里面的配方。
熟食店张老板双手背后,仔细检查厨房的各处,说:"几位瞧见了,整套程序步骤分明,又有专人监督坚持,没有理由会出如此大的差错。我张某做香肠熟食生意十多年,兢兢业业,用得全是真材实料,从未动过投机耍滑的念头。好端端,怎么可能混入什么人肉?恐怕你们是搞错了吧。"
夏衍不与他争辩,只在厨房各处转悠,确实没瞧出端倪,转而扫视那些忙活的工人。
"今日做香肠的就这些人?可有遗漏。"
"全在这儿了,不信我当面給你们数数,省着疑神疑鬼。"
老板让工人放下手中的活计,站成一排,从头到尾数了遍。
……
"呵呵,年纪大了,不识数,可能数错了吧。"赶忙又从尾到头数,老板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脑子般,怔怔地望着工人,再反复数了四五遍。
没数错,后厨真的少了个人。
张老板顿时脸色煞白,"赵工,赵工去哪了,你们谁看见赵工了?!"
所有人皆摇头。
"我们这儿好像真缺了个人……"张老板连忙擦额头的汗珠,先前板直板直的腰背弯曲着,对夏衍和瞿天文点头哈腰,语气谦卑许多。
他指指门后挂着的工作服,上面还绣有那人的名字,"嘿嘿,我们这儿的赵工,不见了。"从今儿早晨后厨准备食材起大伙儿就没见过此人。
"哈,这就是你说的秩序严格?少了个人都不知道。"
"那个,那个,偶尔疏忽。而且这赵工来我们这儿工作不久,平时只是负责帮忙打打下手,收拾卫生之类的杂活。多他少他不受影响,这才没发现。"
扭头责怪那些工人,呵斥道:"你们也是,厨房少了个大活人,缺个做杂活儿的,你们居然都没发现,是不是打算把赵工的活儿分给你们做才行啊!"
工人们连连摇头,相互交头接耳地议论。
“我隐约记得他前些天叨咕今儿有事要请假,说这话的时候还笑眯眯的,看着像有大好事儿啊。”
“是啊,赵工人不错,对谁都乐呵呵的,为人也够意思,也就平时的脾气秉性闷了点儿,谁会想要害他啊。”
"嘿嘿,尤其是看他春光满面的模样,时不常自己躲边儿上偷笑。估摸是老树焕发第二春,有了女人吧。"
赵工今年三十五、六岁,按理说早该成家立业,被人围着叫爸爸的年纪,但工友们皆为听说他有妻小,出来进去全他一人,孤苦寂寞得很。
"行了行了,少废话,赶紧去赵工家里找找。没准他在家睡觉,或是去了别的地方。瞧见了人立刻給我叫店里来,才来几天,无故旷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要么几位先去外屋坐坐?朋友送的陈年的普洱,味道香醇得很。还有各种新品熟食,劳烦品尝,給点儿意见。"张老板搓搓双手,哈腰把人往外面让。
提到熟食,瞿天文又是阵阵犯恶心。
"呸,香肠里吃出了人肉,居然还敢让我们尝新品,成心恶心人的吧。"
"哪敢哪敢,瞧我这张嘴,胡乱说的。咱不吃熟食,来点儿小点心……"
夏衍懒得搭茬他们打哈哈的客套话,专心研究墙角的五个装肉馅的大木桶。每天新近的肉馅都要装到这里,这会儿还未来得及清洗,留存了些肉渣。
夏衍捏起其中一块儿,放入口中尝了尝。
这倒是猪肉没错。
血迹、肉皮和肉块,这些东西出现在一家熟食店中再正常不过。
只是……
“你们这店中没见到骨头啊。”夏衍问。
"嘿嘿,这也是我们的一大特色,"张老板颇为得意,"我们这儿进的皆是处理好的肉馅,每天早晨3点多钟,肉店的小工用车給店内送猪肉馅。店内不存骨头不存皮肉,省得串了味道儿。老祖宗留的规矩,将就着那。"
"所以这肉不是你们切的,也不是你们绞的,而是屠宰场,是吧。"夏衍就着衣服蹭干净双手,又问,"今日屠宰场来送肉时,可发生过不同以往的事情。"
"没,没什么,一切正常啊。都是些肉块儿,色泽、大小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那屠宰场的老板与我是熟人,合作二十多年,每次都选肥瘦相宜的部分,将猪肉收拾得干干净净切好了送来。我们后面的小工再剁碎了腌上料,常年这么个流程,从未出过错。"
夏衍挑挑眉毛,"也就是说,其实你们从未查过送来的肉馅。运来的是何种肉,详细追究起来你心里也没数。而且肉馅经过腌制,变了颜色,更加无从分辨,对吧。"
老板一时语塞。
"既然无法分辨,你又为何信誓旦旦,保证香肠里肯定没有混入其他的肉?"
天下之事,"为人"二字最不可靠。
夏衍的语气咄咄逼人,带着戏谑。张老板咕嘟咽口唾沫,汗珠趟得越发多。
此时,派去赵工家的小伙计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赵工了吗?"
“没,没有,周围邻居也说没见过。”那人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赵工的衣服、被褥都在,唯独不见人影。平日仅他独自居住,又早出晚归,邻居也不大清楚他的行踪。"
"呵,怕不是畏罪潜逃。"瞿天文抖抖拂尘,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是早没了人形,进了别人肚子里了吧。"
“老,老板,你说他不会是真出事儿,变成肉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