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转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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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火爪也不给陈浩问话的机会,转身拉开屋内唯一的一扇小窗,身子一闪就消失不见。那窗子的大小也就仅仅能容一人慢慢爬过去,这火爪一跃之间就已穿过窗户,轻功已是臻入化境。

陈浩在昏暗的房间中呆站了许久。直到侍女等得不耐烦,在屋外轻轻喊他,他才回过神来,给那侍女开门。侍女被火爪吓得花容失色,又不敢下去惊动其他的伙计,一个人在门外苦苦地等。见到陈浩,她冷着脸道:“大人,您这是怎么回事啊?那黑衣人好生可怕,神不知鬼不觉就进了奴家的屋子。您若不提前打个招呼,奴家可都要被吓死了!”

火爪的怀疑,让陈浩的心中又蒙上一层阴影。他敷衍地劝了侍女一番,又留下一锭大银子,这才平息了侍女的不满。他少见地没有拔腿就走,而是在酒馆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半斤散酒,点了一盘花生,自斟自饮起来。

酒馆里的散酒算不上佳酿,却胜在味道浑厚。三杯酒下肚,陈浩就已经微微有了醉意。他本就不善饮酒,可今日却着实想借酒浇愁一番。半斤散酒喝下去,他已经连路都走不直。跌跌撞撞地出了酒馆,又不知走了几个时辰,才勉强摸到家门。

月亮早已高悬在半空,天上还下着小雪,他一路走回来,身上已经被雪盖满。屋内仍点着油灯,他本以为小武还在等他,没想到进屋之后,居然看到佳佳坐在桌旁,手撑着小脑袋,已经睡了过去。

陈浩的久顿时醒了五成。他走到佳佳身边,看到女孩的俏脸上仍挂着泪痕。桌边摆着两个孩子熬的浓粥,此刻也已经凉了。他轻轻拍了拍佳佳的肩膀。“佳佳,起来了,去床上睡吧。我回来了。”

佳佳慢慢睁开眼睛。见到陈浩,女孩眼圈一红,也不说话,端起粥来就去了伙房。陈浩感觉酒意上涌,跌坐在椅子上。过不多久,佳佳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又来到陈浩面前,将粥放下道:“快喝了吧,等会又要凉了。”

她并未责怪陈浩喝酒,声音也不复白天时那般冷漠。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两个孩子点着油灯下棋,等着陈浩归来,三人一起在昏暗的屋子里笑闹。

陈浩忽然觉得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只能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喝粥。粥用糯米熬制,又放了杏仁和红枣,大口喝下,唇齿留香,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他一口气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放下碗来,看见佳佳仍站在一旁。

不知为何,酒却没有醒。依照往常,这一碗粥下肚,他就算喝得烂醉,也不会再觉得有多难受。可这回他明明不算喝得太醉,这碗粥却仿佛加深了酒劲一般,让他头晕目眩。

佳佳的面容渐渐模糊,又仿佛与心上人的面孔重叠在一起——他甚至都不太记得那个姑娘的模样了。

他用双手捂住脸,低声哽咽着,“佳佳,佳佳……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他被温柔地抱住,女孩轻轻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女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女孩的身姿尚还显得稚嫩,不会让陈浩又更进一步的想法,倒更像是妹妹在宽慰因醉酒而失态的哥哥。

“老爷……我想伺候你一辈子。可现在看来,恐怕是没那个福分了。我会听您的话,嫁个好郎君。我要好好活下去,不让老爷担心。”佳佳轻声说道。

那一晚,陈浩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记得他睡得很沉很沉,噩梦也没有再来侵扰他。一觉睡醒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醒过来时,浑身又有了些力气,昨日的疲乏也一扫而空。

与李家的婚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无非就是两家你来我往,请媒婆走些过场罢了。他又亲自登门,去李家见了李见富的那个侄子。那男孩名叫李景,个子不高,相貌也是平平。行事谈吐像是读过些书,却也说不上有什么大才,抡起精明干练,也远远比不上李见富。不过这样倒是正合陈浩心意。佳佳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若嫁个太过强势的丈夫,过上几年万一不合那人心意,一纸休书下来,佳佳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嫁个平庸的丈夫,守着李家这庞大的家产,能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对佳佳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见富对佳佳也很是满意,听了他的描述后,那李景看来对佳佳也颇有好感。婚事很快就敲定下来,日子被定在半月之后的某个黄道吉日。在那之后还有许多繁琐的流程,陈浩都一应交给周婆打点。

不知为何,他没有再在李家见到李婉。听李见富说,李婉与王家少爷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姐弟两个的婚期都挨得很近,对李家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李婉有婚约在身,不出来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想想之前两人也是相谈甚欢,这一下子断了联系,陈浩心中还是颇有不舍。不过想到再过不久,自己就要逃离青淮,与李婉少接触些,也是为了自己地安全。

他又跑了一趟长门镖局。依火爪的话来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火爪的监视之下。本来为了摆脱嫌疑,自己应当尽量不再与长门镖局有所来往。但逃离青淮一事,又必须要依靠镖局的力量。

这一回他没见到柳霞,据说是镖局出了些乱子,柳霞亲自带人去摆平了。接待他的还是魏通,魏通告诉他,再过不到半月,的确有一趟镖要往南唐走。

听到这话,陈浩大喜过望。但魏通有些尴尬地喝了口茶,紧接着又道:“陈大人不要太激动。为陈大人的安全考虑,这趟镖我是不建议陈大人跟着走的。我不便与你透露正主的身份,但这趟镖确实被官府给严密监视着。那蒋毅行事太过缜密,我们之前都是能躲则躲,尽量不被他抓到把柄。陈大人若是跟着这趟镖逃离,我们难保您会不会被官府给抓住。”

陈浩的心凉了半截。但他不死心,又追着问了许多这趟镖的细节,但魏通都表示那是委托者的秘密,无可奉告。任凭陈浩百般恳求,魏通也不肯再多透露半个字。长门镖局历来以信誉著称,委托他们走镖的人能放心自己的小秘密不会从镖局传出去。陈浩也能理解,但他归心似箭,总盼着能早走一日就是一日。

魏通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若陈浩真的想走,只能等柳霞回来与她亲自商议。走出镖局时,陈浩急得连连顿足,却也毫无办法。眼看着青淮的雪越下越大,深冬季节,道路上也难免被积雪阻塞。若逃离时被雪阻碍了道路,很有可能就会被官府捉住。到头来,就算长门镖局再有面子,也保不住陈浩的命。

可这还不是陈浩最担心的。真正让他恐惧的,是火爪和他背后的“迅狐”。在北魏这么多年,始终远离组织的中心,“迅狐”对于陈浩来说,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集团。有时他也会想,自己为什么要给一个甚至都不知道究竟还存不存在的组织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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