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黑衣刺客都默默退到远处，只留下领头的这黑衣杀手面对耿耀。此人吃准了梦蝶身受重伤，两人根本不可能从他手下逃走，可谓有恃无恐。

“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地就无端遭这么大的劫难，我于心不忍。”黑衣刺客诚恳地道，“这些话本不该说给你听，但我既有意想放你一条生路，更不愿与梦蝶仙子如此为敌。”此人一边说着，竟真的将手里的细剑慢慢插回剑鞘内。

耿耀不为所动，“你到底什么意思？”

“说实话，小兄弟你的身份，在白大人眼中根本毫无意义。他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南唐大将军的儿子——再说了，你也不是长子。”

耿耀咬着牙，一言不发。

黑衣杀手接着道：“白大人下令我等追杀你的缘由只有一个——你知道那个人的线索，若葛大人对我等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你此番来北魏，是要找一个名叫‘花无缺’的人。”

先是苍山派，然后是青城派，最后又是“鸦羽”——全神州势力最大的几个组织，居然同时把矛头对准了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人。这个外号花无缺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耿耀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同时让青城和苍山两大门派如此兴师动众，不仅如此，连北魏的朝廷也介入进来。

耿耀这才意识到，恐怕自己从进入北魏开始，所有的行踪都尽在“鸦羽”的掌控之中。自己的底细，也肯定早就被他们查得清清楚楚。如此一来，抵赖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来找这‘花无缺’——可你们肯定也知道，我连他的面都没来得及见，就被你们袭击，一路逃窜至此。你若要找他的线索，那我也无可奉告。”

黑衣杀手笑了笑，“小兄弟倒也实在。的确，我相信小兄弟你的话。不过这都无妨，因为据白大人所说，小兄弟你身上，应该还带着一样东西。”

耿耀遍体生寒。黑衣杀手脸上蒙着面纱，但耿耀仍觉得他的双眼如毒蛇一般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所有的隐瞒，都无所遁形。

见耿耀不言语，黑衣杀手接着道：“白大人对这次的任务讳莫如深，他和葛大人似乎一直在计划着什么，我们这些下人也无从得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全然不知，只猜测应当是某种信物。这信物，与那‘花无缺’有关。”

——那个徽记。

终于知道自己被一路追杀的真正缘由，但耿耀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白辰。

这个名字像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从南唐出发以后，这徽记他便牢牢地带在身边，从未给别人看过。除开给自己徽记的娘亲之外，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只有龚叔跟梦蝶才对。

可这白辰却是如何知道的？一个北魏的当朝宰相，与自己相隔千里，耿耀却仿佛觉得身边时刻有一双眼睛，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无论他如何逃窜，都脱不出那北魏宰相的手掌心。

黑衣杀手叹息一声，道：“小兄弟不说话，看来就是默认了。咱们既然开诚布公地谈了话，小兄弟对现在的状况应该也心中有数。将那‘信物’交给我，我立刻就放你们二人走。”

耿耀冷笑，“恐怕不止如此吧？”

“哦？此话怎讲？”

“你将你兄弟们都支开，与我单独谈话，无非是想独吞这功劳而已。我猜，那白辰开的奖赏，恐怕价值不菲吧？”

黑衣杀手哈哈大笑，“小兄弟，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虽说武功比起你父亲相去甚远，可论起心思缜密来，小兄弟还着实有几分大将风范。不错，我就是要独吞这功劳。前日咱总坛的二把手叛逃被杀，现在位置空了出来。在下不才，想争争这位子。”

“果然如此。”耿耀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着梦蝶。女子似乎伤势稍有好转，神志恢复不少。见耿耀慢慢把手伸入怀中，梦蝶惊叫道：“不行！不能把那东西给他！”

耿耀笑着摇了摇头，“今日不将这东西交出来，咱们的性命必然要交代在这里。娘亲一直教导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为报。那徽记固然重要，又哪抵得上姑娘的性命重要呢？”

黑衣杀手激动得使劲拍着手，“小兄弟，当真是明白事理！你交出那信物，我等即刻就走！”

梦蝶急得想要扑过去阻止耿耀，可身子早就没了力气，摔倒在草垛上，“你……不要！那东西可是——”

耿耀已经将徽记掏了出来。月光之下，徽记上映照出隐约的山峰的轮廓。无论看多少次，这徽记都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特殊之处。乍看上去，全然就是哪个不入流的小门派所铸的印记。耿耀的手微微颤抖，他站起身，将徽记递到那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兴奋得有些慌乱，正待伸手去拿，只听身后一直呆在远处的另一个黑衣杀手叫道：“敌袭！！敌——”

第二遍“敌袭”还未喊出来，便传来一声闷响。在远处，一道银灰色的身影一窜而过。随后，那四个随行的黑衣人便纷纷倒下，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黑衣杀手一把将长剑抽出，也顾不得防备身后的耿耀，高叫道：“是谁？为何无故杀我弟兄？”

四周寂静无声，那银灰色的影子一举袭杀四人后，便再度隐匿在黑暗中。今夜月光本就暗淡，雪地又是一片白色，什么都看不清。黑衣人凝神观望，全然顾不得耿耀。耿耀连忙跑到草垛旁，将梦蝶扶起来，低声道：“姑娘，你看……”

女子微微点头，“定是之前那人没错。”

风中传来尖利的啸声。那是利刃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所发出的鸣叫。可那黑衣杀手也不是等闲之辈，一声大喝，反手刺出细剑。

“叮——”一声脆响，从身后袭来的人手中的短刀与细剑相碰，火花四溅，那杀手竟飞速向后退去。耿耀凝神细看，的确就是之前将数名苍山派弟子尽数斩杀的那个自称王闲云的人。

王闲云见这黑衣杀手竟能挡下自己一击，有些吃惊地咦了一声。

黑衣杀手大喝道：“大胆狂徒，敢杀我弟兄！”

王闲云细长的眼眸上下打量了黑衣杀手一番，居然道：“你还挺快。行吧，那我再多用些力。”如此轻蔑之语，王闲云说得却漫不经心，似乎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谈一般。

黑衣杀手怒火中烧，更不多言，挺剑便上。“鸦羽”的成员原本以暗杀见长，正面作战，本就不是长项。可黑衣人面对武功如此恐怖的杀手，还敢正面交战，显然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看来他想争“鸦羽”二把手的位置，也并非全然是痴心妄想。

王闲云定定立在原地，等黑衣杀手冲到面前时，他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凭空漂浮一般，在空中圆润灵活地转了个圈。黑衣杀手一剑刺空，王闲云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耿耀惊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这王闲云之前在树林中展现的速度已然是他的极限，没想到方才这一个转身，竟令自己的目光完全捕捉不到，甚至连残影都未留下。

黑衣杀手眼看着原本还在自己面前的王闲云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楞了一下，随后那短刀便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