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父命高于师命,放天武宗能行,放王乐就不行——除非这信让柳昭自己写。”
“还说什么?”
“说要带他回家祭祖,之后入天武宗。大概是柳昭跳开场舞那事儿真的惹怒他了。”
“只是跳舞惹到他吗……”无间疑惑。
“当然没这么简单,柳辰峰与柳昭应当积怨已久。”李连耀再分析给他听,“月鸿师叔向来不会怀着恶意去揣摩他人,所以他一开始小看了柳辰峰,以为只是父子间闹点小矛盾,他们自己会解决好,所以并不心急。但看到这信,他自然就意识到不妙了。”
“怎么不妙?”无间揣摩不出来。
“柳昭是多固执的人?十岁就能顶着整个柳家的骂声入王乐,现在柳辰峰要把他去天武宗,他能依?要是不依怎么办?柳家肯定要把他囚禁起来,想让他心服口服,这其中得使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
李连耀搭住无间头顶:“放心,月鸿师叔是见不得柳昭受苦,肯定把他带回来。”
柳言正色道:“柳家光明磊落!不会使什么手段!”
李连耀又来劲了,起身对峙:“光明磊落?那怎么不与王乐商量,直接把人劫了就跑?你说这背后什么居心!”
“天武宗要收纳人,是柳昭的荣幸!用得着和王乐谈?你们也配?”
“天武宗的嘴脸,你年纪轻轻倒学得出神入化!”李连耀不等他反驳,再严肃道,“你们要真如此高人一等,要柳昭回去,就一道命令的事!何必畏手畏脚大费周章地从王乐里偷人!辰峰灵尊的真实意图,我可还真没揣摩出来!”
柳言被喝得一头雾水,他确实觉得这流程有古怪,但哪知道其中缘由,只得叫嚣道:“哪来这么多心机!你们王乐看着和和气气,背后竟如此疑神疑鬼!”
萧如意走到两人中央,抬手阻止双方说话,微笑着轻声询问柳言:“这位柳公子,看来你也不知道辰峰灵尊的想法?”
“家主的想法,岂是我们小辈能揣摩的?”
萧如意话题一转:“那魔石,怎么还不送来?我们等得太久了,连早饭都还没吃上。”
“没吃饭,不早说。”柳言对这萧如意很客气,立刻就叫人去把点心端过来。
萧如意含情脉脉地凝视他:“啊不,我的重点还是这魔石……”
柳言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转头是实话:“从天武宗最近的分堂运过来,快马加鞭来回也得三天吧。”
“……”
“我刚才是傻了才信天武宗的效率,你们的人出没出发都还不一定。”李连耀搀扶无间起身,“走,我们回去!”
柳言立刻把他们拦下:“这人可还没有摆脱是魔修的嫌疑,必须得由我扣着。”
李连耀知道这群人不会主动去简化一个问题,便折中道:“开幕差不多结束,我们一同前往西院如何?到了天武宗大本营,你们想怎么验就怎么验。”
柳言思忖片刻,觉得妥当后望向周围人,其余天武宗弟子也点头表示答应,他便抚掌道:“好!我们接下来也要去西院落脚。”
唐岚先找到奚禄:“借我一只鸟,飞得快些,要是柔柔有空的话,请她来陪我。”
“此事重要?”
“重要。”
奚禄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我陪你去,等我一下,我让顾英卫自己带人回西院。”
“欸……”唐岚没想让奚禄陪他的。
千妖寺带了一只仙鹤来熙元馆,这仙鹤通常乖巧地呆在马厩里,寂寞的时候会跑来花玉台边的水渠里捞鱼吃,三天下来渠里的游鱼已经少了一半,灵师们见这灵宠颇为吉祥,都非常纵容它。
唐岚打听好柳辰峰离去的方位,奚禄吹哨叫来仙鹤,两人快速追赶。柳辰峰用的是马车,仙鹤的速度虽然能很快追上,但眼下却不知道他们走的究竟是哪条路。
奚禄抽出几十张驭灵纸,注入灵力后向四周一撒,顿时化为几十只蓝鸟向四面八方飞行。他们朝着柳家的方向赶,直到入暮都没找到柳辰峰的马车,只能暂时找客栈落脚。
唐岚坐在地上叹气,懊悔自己不该向无间保证“很快回来”。柳辰峰的举动如此怪异,一路根本没有大张旗鼓,似乎挑了不寻常的小路来掩人耳目。奚禄继续制作驭灵纸,让上百只蓝鸟飞出窗户,密密麻麻铺满一片天空后再散去。
“这么多……能行?”唐岚惊奇。常人要是能掌握驭灵术,精神力最多只能承受同时驾驭两三个非生命体,奚禄竟然每次都能一次性放出这么庞大的数量,简直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神通广大。
奚禄闭眼凝神:“能,不然我怎么坐上寺主之位?但还是有范围限制,实在太远的地方到不了。”
唐岚笑道:“能叫上你,真是太好了。”
“你先休息,我再试试。”奚禄没把握,从茫茫人海中找特定几人的蛛丝马迹,实在是太困难,为了唐岚,他必须竭尽全力去碰这个运气。
唐岚不想让他如此费神,但又要尽快找到柳昭,只能用手捂住心口,感激又担忧地望着奚禄,久久无法入睡。
夜半,奚禄忽然睁开眼:“找到了。”
“找到了?”唐岚欣喜。
“凡界有夜禁的规矩,他们竟敢在半夜驾车赶路,算他们不走运被我看见。”奚禄起身,忽然因为精神力透支而倒下去。
唐岚扶起他,俯下头,竟开始不知所措地轻声念:“谢谢……谢谢……”
“我锁定了。”奚禄撤销了其余驭灵纸减少消耗,“立刻追,否则他们要逃出我的感知范围。”
仙鹤连夜启程,在天色微亮时赶上柳辰峰的马车。
他们已经离开凡人聚居区,到达荒郊野岭的山道上。仙鹤掠过马车上空,唐岚掐准位置一跃而下,待马车靠近时,立刻吹出尖锐笛音。
人尚未觉察出什么,两匹马率先感到不适地乱了脚步,想要掉头逃离前方的唐岚,正在驾马的天武宗青年挥鞭呵斥要造反的马。
“停下。”柳辰峰下令,撩开帘子,站在马车前端看前方的人,“唐月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