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卷子时，眠眠坐在教室里，感到一阵一阵的胃疼。
开始答题的铃声响起，她忍着间歇性抽痛的胃疼感答题，但注意力已经被打散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心理暗示，依旧以非常差的状态，结束了高中期间最后一次全年级大型考试——二次模拟。
而结果也是预料之内的，奇差无比。
“你还好吗，我还是陪你去看病吧。”青野从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了热水给她，“你吃坏东西了吗？”
眠眠摇头。
已经持续几天了，但她明明什么不好消化的、冷的、刺激性的东西都没有吃。
不会是因为紧张导致的神经性胃痛吧……
眠眠难受的卧在桌子上，这可太丢人了。
但从卷子上说，不会的全错，会的也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失误，大片出错。
在大家以二次模拟的成绩来预估高考成绩时，眠眠陷入了愁云惨淡的不自信中。
“眠眠，二模成绩出来了吧，风鸣把莺时去年发的报考参考书拿来了，我和你爸爸先研究研究。”
“还没。”眠眠夹菜的手一顿。
“哦，那个书还挺麻烦的，一次模拟会比高考简单一点对吧，那次考了590分……我们减去20分算吧。”阮妈妈扭头看阮爸爸。
“随便看看，高考完了还有一个月时间研究。”阮爸爸看看眠眠，沉声说。
眠眠低头吃饭，胃抽痛一下，她不禁皱了皱眉。
“眠眠，你还在胃痛吗？”阮妈妈放下碗筷，“不然请一天假，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吧。”
“一会儿就没事了。”眠眠摇摇头，继续扒饭。
“别喝那碗了，都冷了。”阮妈妈把眠眠手边的粥拿走，又从锅里给她盛了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荣禄呢，阿姨给你换碗新的？”
“不用，温度正好。”荣禄摇摇头，端起碗，喝了几口。
阮妈妈把眠眠的粥推给她，又给她夹了蔬菜。
眠眠揉着肚子回到书房，从书包往外掏参考书，看到折叠好躺在书包里的卷子，犹豫片刻，没有拿出来。
荣禄在客厅逗猫，他拿着逗猫棒诱着棉球跳起来，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棉球焦躁的样子，发到群里。
群里周小数又在喊要云吸猫。
他把棉球的小视频配乐剪辑发到了抖音上，获得了众多云吸猫群众的追捧，自命头号粉丝和棉球吹，没事就烦荣禄拍。明明是个对猫毛过敏的货，却混成了宠物博主。
眠眠看着群里卖萌耍赖的表情一个接着一个，手机按暗了，微信提醒一条接着一条，烦心不已。
她拿出手机打算关机时，青野的消息恰巧发来：你跟你妈说成绩了吗？
眠眠放下笔，回复：没。你说了？
青野回复：说了。我还说大学想学美术，太后忍住了没炸，出去了。听动静，好像去厨房了。怎么办，我怕她一会端刀子问我想怎么死……
眠眠：不至于不至于。
青野回了个自闭的表情包，文字紧接着发来：我觉得高考是道保命符，只要还没考，我妈就能忍住她的洪荒之力，高考完她估计马上就能拿我练刀。太可怕！
眠眠：你真的想学美术？
青野：是啊……但是我不是美术生，不知道能不能学……
荣禄抱着棉球进书房时，眠眠正单手撑着下巴单手回青野消息。
她看到荣禄，感慨说，“青野大学想学美术……”
“画漫画吗？”荣禄在她对面坐下，对这个设想并不意外，他背后的书架上就有以他名义买来实则所属权是夏青野的漫画十多部，他床底下日渐增加的纸箱子里，还藏着她不可见人的秘密N部漫画。
自从有一次无意看到了封面一次，荣禄就努力让自己无视自己床底下都是什么东西了。腐女这种生物，他还是敬而远之。
“是呀。不过青野不是美术生。”眠眠看看荣禄，她见过几次荣禄的速写，一看就是学过的，比青野那出于兴趣临摹学习的半吊子水平，可高多了。
“感兴趣什么时候学都不晚。”荣禄把棉球放到腿上，抓着他的小爪子摆造型，棉球生无可恋，但却很乖巧，不叫不闹，任他折磨。
眠眠猜，大概又是棉球手动拆他的乐高积木，被荣禄抓了个现行。正努力忏悔，祈求荣禄宽宏大量心情转好，能把扣掉的罐头还给它。
明明是他纵容棉球拆的。
可怜的棉球，被套路了。
“你呢？”荣禄问她。
“我？”
“嗯，有想过要学什么吗？”
眠眠摇摇头。
小仙想学音乐，青野想学美术，迟北好像是想进体育大学……不知不觉大家都有了目标，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彷徨不前。
“我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怎么办呀……”
“那就高考完再愁吧，”荣禄放过了棉球，把猫儿子放到地板上，“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想干什么的人才是大多数。”
“你呢？”
“我也不知道。”
眠眠顿时松了口气。
荣禄无语。
他竟然有一天会以这种形式安慰到别人。
眠眠反反复复的翻着她的错题册和往日的卷子，一道她无论做几次都会错的题目上，被她用各色的笔涂抹的乱七八糟。
她翻着桌上的笔筒，恍然发现已经没有更多颜色供她再写一遍心得感悟了。
眠眠颓然的望着笔筒发呆。
她抬头看看对面，荣禄正低头写作业，习题册上干干净净，字迹简练整洁，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拿着橡皮擦着本子上的旧的铅笔痕迹，因为用力过大，纸“刺啦”从本子上扯破。
荣禄抬头。
眠眠把纸页抚平，从书包里找透明胶带。
但平时放在文具袋的透明胶带不见了，她烦躁的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放到桌子上，在书包底部翻到了透明胶带。
眠眠叹气，觉得诸事不顺，在她贴完胶带站起来满桌子找美工刀时，看到了被她随手掏出的书本最上方，二次模拟考试的试卷……
眠眠扭头，对上了荣禄的眼睛。
他看到了。
会想什么呢？为什么说不知道成绩，为什么要藏起来？
眠眠思绪乱了。
一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她，在发现荣禄视线从卷子上转向她时，脸瞬间羞红。
太羞耻了……
该说什么呢？
眠眠几欲张口，都止于唇边。
门响声打破让她难以自恃的沉默。
眠眠急速出手，粗暴的把卷子书籍一股脑塞回书包，拉上拉锁，急匆匆的去给妈妈开门。
今天是红豆粥，软糯可口，阮妈妈还给她煮了一个小小的黑芝麻汤圆。
阮妈妈看她脸色不好，忧心忡忡，给方原发信息请假，明天要带眠眠去医院检查。
“今天别学习了，早点睡。荣禄你也早点睡。”
阮妈妈心疼女儿，怕她偷偷熬夜，一直陪到11点，等眠眠和荣禄都睡下了，才走。
“睡吧。”
阮妈妈站在眠眠卧室门前，把空调定好时，遥控器放到桌子上，看眠眠安安稳稳的躺好了，熄灭了她卧室的灯。
眠眠躺在被子里，眨眼，阮妈妈站在门口，背后是客厅足足的光，她逆光的身影，恍惚间和7岁前每晚入睡前，来给她熄灯时年轻状态的阮妈妈身影重叠，也和搬来爷爷奶奶这边独自睡觉时，给她熄灯的奶奶的身影重叠。
“妈妈……”眠眠柔声说。
“怎么啦？”
“明天早上想吃疙瘩汤。”
“还会点菜了。”阮妈妈嗔怪一声，“明天给你做，睡吧，闹铃我给你关了，你睡饱了咱们去看医生。”
“嗯。晚安。”
“晚安。”
阮妈妈关上了门，在门合上的同时，母女两人分别在心中默念“小公主晚安”——那是眠眠还小，每次赖着不敢一个人睡觉时，阮妈妈关门前安慰她的咒语。
眠眠翻身侧卧面对墙壁，闭上眼睛。带着焦虑、恐惧带来的难以克服的不安和细密的柔情，努力从现实世界逃离到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