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借衣服给他们留了电话，无论是谁都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十小时，他们就真用上了。迟北和王梓凡和大叔汇合时，大叔身后还跟着不少村民，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大叔手里推着一个独轮车，大婶手里还拿着一床棉被，这是准备给伤员阮眠眠用的。

她身后的另一个大婶大概是邻居，抱着孩子安慰他们，说那条路很安全。但迟北怎么看，都觉得热情的大婶是来看热闹的——这一众村民，都是来看热闹的。

大概从这里成景区以来，他们还没见过这种热闹。

他们这群不靠谱的熊孩子，给他们添麻烦之外，更给他们提供了谈资和笑料——城里的孩子可真熊。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清瘦的老爷爷，打着手电筒带路，在村里放了半辈子羊，闭着眼都能在悬崖峭壁上走。老爷爷脸色黝黑，神情和蔼，手上脸上的皮都松弛了，脊背也佝偻了，但手脚却很稳当。

他们到时，先听到周小数破锣嗓子鬼哭狼嚎的歌声，全给逗乐了。

“挺有意思。”老爷爷如此评论。

阮眠眠自认为活的并不娇气，但是被人架上独轮车，被用被子裹上，在悬崖边慢速“兜风”的体验，还是远超想象力的。放羊爷爷捏了捏她脚丫子，很干脆的说“没事”他们就风风火火下山了。

她已经冻透了，一点矫情的心情都没有，超顺手的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乖巧的不行。

荣禄披着绿色的军大衣，形象尽毁，但冻得发白的脸上渐渐有了颜色。

路不宽，迟北扶着荣禄并排往下走，在尽头和山上的几个人汇合。

他们跟着大叔进了村，到人家村办的小诊所去给眠眠检查脚。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他随意的穿着毛衣，没穿白大褂也一身消毒水味和烟味融合在一起，先给了这几个重获文明光明熏陶的熊孩子迎头一击，一个个皱着鼻子，排排站到门口通风的地方。

“谁扭到啦？”医生乐呵呵的问他们，眠眠单脚往前跳。

“呦，你脚扭到了怎么衣服上有血呀，还磕到哪儿了？”医生指指她米白色的羽绒服，上面有集中的一片血迹。

眠眠一懵，自己扯着衣服转过来看，猛然扭头看向荣禄。

荣禄淡定的把缩在袖子里的左手伸出来，只见他左手手心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划破了。”

******

因为在路上被绊了一脚，荣禄用左手撑着石壁保持平衡，左手被裸露的石头戳破割伤，他背着眠眠一路下山，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但还是蹭到了眠眠的羽绒服。

血迹被发现了，他血肉模糊的爪子拍在眠眠扭伤的脚丫子前，优先得到了医生的招待。

看着不怎么靠谱的医生，在大家胆战心惊中，用酒精给荣禄清洗伤口，划破半个手掌，有三四厘米长的口子露了出来。

几个熊孩子看到那伤口已经瑟瑟发抖，医生拿出针线时，一个个忍不住后退。

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医生还逗他们，“我是有执照的正经医生哦，没事缝个扣子补个衣服，针脚比我老婆还好。”

几个熊孩子没接他玩笑的话茬，换来了几脸懵逼，他们明显更不放心了。

“逗你们的。”医生笑眯眯的，“人家都不怕，你们几个怕啥？”

他们低头看荣禄，医生口中不怕的荣禄，面无表情，脸色苍白，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诊所里的塑料凳子。

那分明是故意转移注意力啊！

“缝吗？”

医生举着针线，特超然的问他们，那潜台词就是，爱缝不缝，疼的反正不是我，你们说了算，一点儿都不打算给他们什么亲切的医嘱，安慰就更别妄想了。

“缝。”

当事人荣禄给了回答。

“等等，明天再缝有影响吗？”眠眠问。

“那我先给你们包起来？”医生还是那副怎么都行的样子。

“李老师你别逗人家小孩了。”跟来的大叔看不下去了，搭腔批评他，“那么大个口子。”他又转头跟几个小孩说，“他是老大夫了，手艺好着呢。别的村磕磕碰碰也找他治。”

几个孩子明显没有得到安慰，眠眠还在纠结着，荣禄把手伸向医生，“缝吧。”

“会留疤哦。”医生看他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样子，忍不住逗他，“留疤就不帅了。”

荣禄哭笑不得，怎么现在医生都这么皮了，“手没事，脸没破相不影响。”

眠眠盯着这戏精医生和光棍患者，糟心无比。

虽然说的坦荡，但缝针时候是真疼。医生还边缝边问，“我手艺好吧，一点都不疼。”

荣禄咬着牙不吭声，脑袋上一层汗，都是疼的。

缝完了伤口，医生还挺乐呵的问他，“针脚还行吧？”

他们几个都要跪了。

缝完了手，医生没放他走，反而让荣禄脱了鞋，在大家茫然中，医生扒拉下来他的鞋子，“水泡都踩破了。”

他们看到荣禄袜子被破裂的水泡黏到了脚上，惨烈无比。

眠眠脸色更白了。

医生用剪子给荣禄把袜子剪了，让人去拿盆子倒热水，自己还吐槽自己“专注针线活20年。”

但这次，荣禄比缝针时候还别扭。

周小数端着水盆过来，蹲下去给他放水，还眼巴巴观摩他惨烈的双脚，天真无邪的问他，“疼吗？”

“还好……”

“就是，都破了就不疼了。冻僵了就更不疼了。”医生把他那双单薄的鞋子踢远，避免沾上水，利索的把他脚按进水盆里。

旁观者各个表情扭曲，五官纠结在一起，不疼个鬼啊！

“泡泡，一会儿就好了，大小伙子哪那么娇气，我多温柔了。”医生自卖自夸，看到门口趴着个本村的小孩在凑热闹，还问人家，“你说是不是？”

小孩揭他短，“别让他打针，他打针可疼了！”

原来还是个惯犯。

惯犯一点不自在没有，把荣禄安顿好了，扭头看眠眠，“来，轮到你了。”

阮眠眠吓得不自觉往后蹦了。

医生乐了，“跑什么呀，来来，你坐这儿，我骨科比缝针技术还好。”

门口小孩甩下帘子跑了。

眠眠糟心不已。

僵持半分钟，她自暴自弃的单脚蹦过去，在医生旁边的凳子上坐好。小伙伴们都躲得远远的。眠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他们每次送棉球去看医生时，它自己呆在笼子里，向他们喵喵叫的心情。

真的是很惨、很无助。

医生哪理她心思的千回百转，他叼着烟很不讲究的给眠眠检查了脚踝，结论和放羊的爷爷一样，“骨头没事，不放心你们明天到市里再拍个片子。”

检查完，他掐了烟给眠眠重新包扎了一下，眠眠脚腕被捏，疼的嘶嘶抽气，大叔被她娇气的反应逗乐，一边利索的给她绑绷带，一边调侃她，“疼啊？你可没他严重，你看人家一声不吭，是他把你背下来的吧？”

眠眠乖巧点头，疼的都快哭了。这大夫手劲太大，一点儿都不温柔。

大叔无视她潸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光明正大的“偷偷”跟她挤眉弄眼，“遇到好小伙，抓紧，懂吗？”

眠眠欲哭无泪，“医生，你包扎更需要抓紧，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