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谢衡有些好奇地问道:“柳哥哥,你对这个,为何如此关心?莫非是想让我和那皇帝,滴血认亲吗?”
闻言,柳涵璟灵光一闪。对啊,隆庆帝和谢衡,以后铁定也少不了这一茬。
他略一沉吟,道:“若是两人的血并不相融,昭吟,可有法子让它相融?”
“在水里放些白矾就是了。”钟邈对着谢衡挤眉弄眼道:“保管你和皇帝老儿的血啊,融和地如胶似漆。”
柳涵璟忍不住笑了,钟邈的话,实在有些有趣。
有个神医在,许多事都方便了许多。
而钟邈,经过这一茬,也完全忘了,此前还在讨论的身高问题。
府里的下人,一大早便在收拾那间闲置的厅堂,将它改为谢衡的屋子。柳涵璟特地让人,添置了一套合适的桌椅,他回忆了一番天澜阁四楼的布局。谢衡住的话,一个简单的书房总还是少不了的,往后他们大抵会在一个屋檐下住上许久,而这个期限,大抵会等谢奕殊来到盛京城才会发生变化。
柳涵璟四人正走在盛京城的街上,因着容貌出众,十分惹人注意。
时间已不算早了,但因着昨夜的狂欢,今日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
“什么好吃的都没有。”钟邈左看右看,抱怨道。
“你早上还没有吃饱?”柳涵璟无奈,最近的钟邈,让他觉得像是一头猪。
“吃饱了,但总是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钟邈露出神往的表情。
柳涵璟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你可别吃坏了。”
“那怎么会,我可是神医。”
对话在钟邈得意洋洋的笑声中结束了。
今日,他是带谢衡熟悉一下盛京城的,顺便添置一些衣物和笔墨纸砚,虽然府里下人也可以准备,但并不一定是谢衡喜欢的。
谢衡在文轩楼里挑选着笔墨纸砚,他脸色虽淡淡的,但柳涵璟知道,他定是喜欢的。
他时常有些同情谢衡,为他凄苦的身世和不被允许的感情。柳涵璟偶尔也会想,谢衡是不是,并不适合当帝王。而他舅舅却一心要让他当皇帝,是否又问过他的意见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便身不由已,母亲以自己的死来换他的生,然后自作主张便将他送离了皇宫,阴差阳错的为谢奕殊所救。
前十年他也许怨恨过,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因为那个一直在沉睡的侍从无法回答他。后十年,他知道了自己身份,是隆庆帝宠爱的淑贵妃之子,这个身份很了不起,但于他,又有何意?
他大抵从没有享受过普通家庭的欢乐,却要学着去做一个帝王,去爱整个大宁的子民。
如果最终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若是不成,那他甚至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柳涵璟想,谢衡一定是考虑过这些问题的,不知这一切,他是否怨恨过。
将心比心,他都觉得有些不平。
只是命运这个东西,从来很难说清楚。
历朝历代,开国皇帝总是做得很出色,因为这是他自己打下来的江山,所以更知道珍惜。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出生草莽,更能体会人间疾苦,治理国家并非纸上谈兵之事。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又如何能懂这一些。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从来不止是一句话而已。
谢衡挑选好了东西,一旁的楚砚行也拿了一套笔墨纸砚,柳涵璟心道,倒是忘了,楚砚行也是个舞文弄墨的主儿,这样一比,他这个只有些花拳绣腿的小侯爷,倒是没什么值得称赞了,当真高手自在民间。
和盛京城沾沾自喜的纨绔子弟相比,柳涵璟确实更欣赏谢奕殊、楚砚行这样的人,能文能武,方是全才。
三人在文轩楼,钟邈则在隔壁的药房买药材。盛京城毕竟不是昆仑虚,钟邈可没法在侯府里种满药草,他需要炼药,自然要采买药材。
等了片刻,见钟邈手上只拿着少得可怜的几包药材,走了过来。
“怎么不多买些?银子不够吗?”柳涵璟问道。
钟邈摆摆手:“别提了,这里卖得又贵,药材的成色还不佳。”
柳涵璟三人对药材自然一窍不通,但若是盛京城有名的药材铺都不入钟邈的眼,那想来只能自己种了。
“唉,不知道太医院的药材怎么样?”钟邈叹气道。
“皇宫里的都是贡品,自然是好的。”柳涵璟想了想,回答道。
“那我要去太医院看看。”钟邈心向往之。
“普通人可去不了太医院。”柳涵璟沉吟片刻道:“不过,你别急,再过小半年,你就有机会去了。”
“为何是小半年后?”钟邈好奇。
“天机不可泄露。”柳涵璟卖了个关子。
“你可快点告诉我吧,不然,我要回昆仑虚种药草去了。”钟邈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告诉你。”柳涵璟架不住钟邈的连番盘问,道:“到时候隆庆帝会大病一场,然后你就可以混入宫里了。”
“小侯爷,你还能预测皇帝什么时候生病?莫不是你会去投毒。”钟邈不可置信道。
柳涵璟摆摆手:“我怎么会投毒呢,想哪里去了。”
钟邈一脸疑惑:“那你怎么知道,他会生病,莫不是你还能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他的话未说完,指了指天上。
柳涵璟掐指一算,道:“正是。”
“你什么偷偷背着我,学了易经算卦。”钟邈只当他是开玩笑的,便故意这般说。
楚砚行落在后头,却对这事上了心,他以前就觉得柳涵璟身上有怪力乱神的秘密。若是,他当真能得知,隆庆帝何时会生病,何时驾崩,那可不得不进一步怀疑了。
四人买完东西,交给侍从带回去,便又去了醉仙斋点了一桌菜,吃饱喝足。休息一会,又从城东逛到城西,城南走到城北,这才打道回府。
侍从递上来两封信,自然是早上他派人向豫王府和将军府递的帖子。
他先拆开了豫王府的回帖,回信中写着,明日申时,豫王会在府里等他。
而将军府的那封回贴中,墨珏却谢绝了柳涵璟的回访,并表示救人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许是他读信的表情透露了他的意思,钟邈凑到一边,看了起来,然后惊声:“墨小将军,他不要我们登门道谢啊。”
“嗯,事情有些难办。”柳涵璟道,其实这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墨珏是个武将,并不喜欢文人之间的那套虚与委蛇。
“那怎么办。”钟邈有些遗憾。
“强行去将军府拜访,恐怕会惹他生厌,只能制造个偶遇了。”有什么能难倒他呢。柳涵璟招来一名心腹侍卫,吩咐道:“去查一查,武状元墨珏的行踪。”
侍卫领命正要退下,楚砚行却道:“那人武功很高,你若是让这侍卫去查他行踪,必然会暴露,不如就让我去吧。”
“确实,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子渊,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柳涵璟笑了笑,又道:“此事就麻烦你了,子渊。”
不知从何时起,子渊兄变成了子渊,两个字,却亲切了许多。
面前这人,轻轻的一个微笑,眉眼似水,媚生秋波,他甚至盼望着,这人能笑得更久些,那注视着他的眸光能更长些。不知何时起,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喜欢看着他,那样毫无保留地对他笑。
心脏处,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痛楚,紧紧地,似压抑着他的呼吸。
他用力握着自己的手,指节发白,强忍不适,道:“不麻烦。”
他说完,转身便离开,担心其他人,会看出他的不对劲,至少,很难瞒过同样练武的谢衡。
他几个翻身,立刻离开了侯府。确实有问题,若说昨夜,只是个意外,那今天这痛楚他真实感觉到了。
他倚靠着墙,让内息在全身运行周转,许久才平复了下来。
这种奇怪的痛,实在不正常,他明明没病没痛的。只是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握住的感觉,他体会了两次。
他只能想到一个问题,他是中毒了。虽然他本已是百毒不侵,但如今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一个,不管有多么不可能,都是真相。
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何毒,更不知道,是何人下得毒。
但他此时还不想告诉柳涵璟他们,因为这必然不是普通的毒,要解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至少要先明白,他是在何处中的毒。
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那把湛卢宝剑,但立即又摇了摇头,若是湛卢有毒,钟邈不会不知,毕竟那把绝世宝剑,钟邈和柳涵璟都挨个看过。
但若不是湛卢,他又是从哪里碰到这毒药的呢?
楚砚行也陷入了思考。
屋里的几人,则愣了许久,尤其是柳涵璟,见楚砚行突然不告而别,他自是十分疑惑。怎么好端端地,说走就走了?
“你们宫主,这是怎么了?”柳涵璟和钟邈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钟邈摇摇头。
“衡儿?”两人的目光又一起看向了谢衡。
谢衡也是沉默。
“我们说到哪了?”半晌,柳涵璟才想到了正事。
“墨小将军。”钟邈道。
“对,我们要偶遇他。”柳涵璟点点头。
“那我需要把药材随时带在身上吗?”钟邈呆呆的。
...
“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