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楚砚行似想到了什么,打断众人的高呼:“琼响已毁。”
“为何?”众人也是一惊。
“这琴有些灵气,不知是否近墨者黑,它弹出的曲子,总带了些魅惑的意思,我本想将它放到佛门清净之地供上一段时间,却不想它的琴弦竟然自己断裂了。”
众人也是闻所未闻,一人道:“若是这琴弦已断,即使以后再换上别的弦,它也不再是琼响了。”
楚砚行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小童递上琼响,众人见,果然如楚砚行所言,琴弦根根断裂,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如此,此琴便也交由楚盟主处理吧。今日既然见这琼响已毁,诸位也应当无异议了。”方丈适时的言论,总让柳涵璟听着格外顺心,如今,他对江湖中的名门正派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武林盟主选出来之后,众人也没有了留在飘渺楼的理由。隔日,便一一告辞离去,人去楼空,但武林中的大小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柳涵璟一行人是最后离开的,萧秉岩和萧灵衣前来送行。
萧秉岩满脸正气,倒确实是个侠义之人,他撸着胡须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楚盟主,柳公子,钟神医三位当真是年轻有为啊,老夫实在是佩服。”
三人都是谦虚一笑,还了一礼。
萧灵衣的眼神在三人面上扫过,道:“三位多保重,日后有缘再见。”
三人又是连连点头回应。
萧灵衣最后的目光定格在楚砚行脸上,嘴里却道:“希望柳公子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柳涵璟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萧灵衣,看上得并非是钟邈,而是楚砚行?但他面上不显,仍是平静道:“自然不会忘,萧姑娘且放心。”
一行人离开紫荆,玄水和金玉他们几人,自然是要回邺都的,玄水本不放心柳涵璟和钟邈两人上路,但一听说楚砚行也会同行之后,反倒是兴高采烈地同意了,武林盟主当保镖,他可没啥不放心的。
时值腊月,年关将近,柳涵璟打算回侯府过个新年。
昌明隆胜之邦,诗礼仪簪缨之家,盛京城的年味是极其浓郁的,大户人家把过年,当成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他是想要回侯府的,没想到楚砚行也说要一同去。
柳涵璟哭笑不得:“过年都是在家里过的,你不回浮霄宫吗?”
楚砚行却摇头:“往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今年也想热闹一番。”
柳涵璟仿佛能想到楚砚行一人,孤零零地在浮生殿,就着星星,吃着年夜饭,不禁就有些同情起他了。
于是柳涵璟答应了他,那便一道回去吧,反正侯府也不差一个客人,钟邈自然也一同前往,毕竟这些年,钟邈也都是在侯府过的新年,守的岁,也仿佛成了侯府一份子。
三人行的路上,偶尔也有些尴尬的时候,一般客房都是单人住或者双人住,或者就是多人住的大通铺。但柳涵璟他们是三个人,如何分配房间,反倒成为一件困难的事。
按照柳涵璟的意思,自然是他和钟邈一间房,楚砚行单独睡一间,合情合理。但楚砚行却觉得自己常年一个人睡,如今也想体验一下,和人一起住的感觉。
武林盟主有这种要求,另外两人又如何敢不从。
最后柳涵璟大手一挥,交给掌柜两倍的银子,硬是在天字号房间,兴师动众地多加了一张床。所以最后局面就变成了三个大男人同住一间房,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让柳涵璟着实有些尴尬,反倒是楚砚行一派坦然自若。
赶回盛京城的这日,恰巧是腊月二十四,迎春日。家家户户除尘打扫,祈求新年安康,街上也是一派繁华的景象。柳涵璟对故作平常,眼神却四下打量的楚砚行,打趣道:“子渊兄,可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盛况?”
钟邈却怒道:“小侯爷,我们浮霄宫也会过节的好嘛。”
楚砚行点头附和。
“那你怎么年年赖在侯府过年。”柳涵璟笑道。
“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你看吧,这回我一不在,你就被人掳了去。”钟邈拍拍胸脯道。
“那纯属是个意外,有你们宫主在,我还怕什么。”柳涵璟回应道。
楚砚行又是点头,柳涵璟和钟邈也不知,他究竟站的哪一派。
此时三人正骑着高头大马,自盛京最繁华的街道,穿行而过。楚砚行端正着姿势,头不偏不倚,骑着马缓缓前进。一左一右的柳涵璟和钟邈,则你一言我一语的地谈着。惹得路人纷纷侧面,瞧瞧这三位俊俏的少年郎,究竟是哪家公子。
到底是柳涵璟混了个脸熟,有人认出了他,大喊:“这不是宣平侯家小侯爷吗?”
柳涵璟朝那说话的人一笑,继续策马扬鞭,朝着侯府行去,惹得姑娘纷纷丢起了手绢。
钟邈疑惑道:“难道我变帅了?这回姑娘扔的绢花特别多。”
“今个儿姑娘多,以往我们都是深更半夜才回侯府,哪里像今日这时辰,都在赶集呢。”柳涵璟解释道,心里却是思量,估摸着因为这回,多了楚砚行吧。
京城里的女子见惯了翩翩贵公子的少年,偶然见到如楚砚行这般英俊高大的男子,自然会多看两眼。
钟邈不无遗憾道:“看来玉肌散的配方,我还要改进一下。”
柳涵璟听到玉肌散这个名字,皱眉道:“那是什么药粉?”
“美容养颜的膏药,取自冰肌玉骨一词,如何?”钟邈洋洋自得道。
“你自己用?”柳涵璟恶寒道。
“自然是为了卖给盛京城的贵妇人,不过作为一名大夫,我总要先试用一下嘛。”
“...”
正在这时,前方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这一阵叫骂声传来。
“快让开,让开,不要命了吗?”是一赶车的车夫在怒骂,那匹马仿佛失了灵性般,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
路人纷纷避让,柳涵璟三人骑着马,眼看就要被那马车冲撞,楚砚行立刻出手,翻身一跃,跳到那狂奔的马背上,夹紧马腹,扯过它的缰绳,硬生生地让那马车停了脚步,马蹄高高扬起,马儿发出一声长鸣,围观人群立刻发出阵阵惊叹声。
与楚砚行一同行动的,是另一道墨绿的身形,见楚砚行拦截了马车,他纵身把两个即将被马蹄踩踏到的垂髫小儿提了起来。
楚砚行与那人同时落地,互相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赞叹,而后两人拱手互相作揖。
这时,马车里的人探出了半个身子,惊魂未定道:“怎么赶车的,好端端地突然停下来,你要吓死本少爷吗?”
车夫支支吾吾道:“不是我让马匹停下来的。”
马车里的人,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两个玄衣男子,一人他不认识,但另一人,他很快注意到,当真是冤家路窄。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新科武状元吗?”这人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旁人即使不识,柳涵璟却是认得,上辈子在朝为官,这位可也是位极人臣的主,虽没有真才实学,奈何有个母仪天下的嫡姐。
此人正是兵部左侍郎的嫡子,陈建宇,他也参加了今年的科举考试,但却落了榜,自然对武状元耿耿于怀,碰上了也要讽刺几句。
玄衣男子将两个小童轻轻放到地上,负手而立,对着陈建宇阴阳怪气的话也不动怒,语气冰凉道:“管好你的马。”
“你...你以为你还是墨家小将军吗?我告诉你,即使你得了这武状元的名号,还是个被皇上遗弃的废物。”陈建宇气急败坏道。
“与你无关。”那人说完这句话,翻身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陈建宇只能朝那人背影大喊:“姓墨的,走着瞧。”
那高大的玄衣男子头也不回,消失在人群里。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钟邈看着这一幕,啧啧赞叹。
“这人叫墨珏,是墨家嫡次子。”柳涵璟道。
“是那个立下赫赫战功的墨家?统领大宁墨家军的墨家?”钟邈惊讶地问道。
柳涵璟点头。
“那可是厉害的人物呢。”
“确实不凡,可惜生不逢时。”柳涵璟感叹道。
“但愿能有明君重用他。”
“但愿吧。”柳涵璟记得,上一世,墨珏一直未受重要,后来甚至连墨家军都被打散了,大宁的军事可见有多糟糕。希望这一世能发生些变化,至少陈建宇这样的败类,实在不该占着高位不做事。
围观人群越聚越多,柳涵璟三人也不再停留,不顾陈建宇暴跳如雷的丑态,立即动身往侯府而去。
侯府小厮也忙得不亦乐乎,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整个侯府焕然一新,而柳涵璟的归来,更添了几分喜气。
柳涵璟向侯府众人介绍了楚砚行之后,柳清婳、柳清慧姐妹的脸上都泛起了娇羞,而柳涵懿则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柳涵璟暗道,男人祸水起来,也一样有杀伤力。
和府里众人一块吃了顿团圆饭,柳涵璟借口路途疲累,便回了自己的墨韵轩。因着钟邈时常和柳涵璟同进同出,因此墨韵轩的一间厢房如今变成了钟邈专属的客房,屋里甚至还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材,侯府若是有人生了病,到钟邈的这间屋子来,总能找到对应的药,也是侯府一独特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