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刺中的地方漾起一圈一圈幽绿的波纹，还有数不清的箭矢从阁楼各处浮现出来。

这些并非真正的箭矢，而是荆刺。

整间驿站都在慢慢地生长成巨大的荆棘囚笼，将小杜封锁在其中。

窗口长刺横斜，小杜不慌不忙地朝着舒柳儿离开的方向望去，手中泣血剑闪红。

“柳儿，可惜了。”他叹口气。

话音之中轰然一声震动，那化作虬结荆棘的房梁被莫名的力量撕扯开来，看不清状貌的条条黑蔓绞断荆刺，将小杜脚下托起，送向夜空。

驿站已看不出本来模样，那些黑影仍将它缠紧压制，紧紧勒成一枚荆棘球团，静夜中几乎听得到它发出痛苦的咕哝怪声。

“你回去吧，舒柳儿我来收拾。”长发少年突然从天而降，蹲在小杜身旁。

“多谢。”小杜说着收剑，“不过我还是想亲眼看到最后。”

“信不过我？”明如玉扭头露出单只魔眼盯着他。

“近来我什么都不敢信了。”

“你知道她一直在设局，为何没有早早动手。”

“本想着，她是真心为了拜越。只要能保证她不趁火打劫，就先留她在此地占山为王也无所谓。”

明如玉疑惑：“你不像会留这番情面的人。”

小杜笑笑：“所以我想了想，觉得撕破脸更稳妥，不然何必请你同行相助呢？”

明如玉懒得理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泄了气的驿站。

“我不过打个下手，回头你好好谢谢‘他’吧。”明如玉说着拄双龙锏动身，“不然在这妖国拜越，你还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的身影眨眼消失在月影深林之交，小杜不急着追上去，低头张开手指，借月光看着掌心那一串小小的白花。

微风吹过，花瓣纷纷零落散向泥土，无迹可寻。

此时两方人马已经杀到临阳州界内，拜越州人手不多却一个个动若林中狐鬼，悄无声息便从不留意处杀将出来，敌人等不到吭声就已遭割喉丧命。

舒柳儿身段灵巧如蛇，在密林中自如穿梭，银镯弯刀削着树皮刮上别子真的脸，对方用剑气抵了一击，却因不长于在如此狭窄之地战斗，剑刃扫来时狠狠钉进身后树干，迟了片刻弯刀便杀到喉前。

“舒督主手下留人！！”别子真嚷道。

弯刀飞回舒柳儿手中，她缓缓踏着树梢与之对峙。

别子真早就察觉到驿站的动静，大惑不解：“你都反了蒋殿为何还要杀我？”

舒柳儿：“且不说你本就狗嘴吐不出人话，明知蒋殿在驿站还肆意挑/衅，坏了我的大事。”

别子真一听明白了：“你想趁乱独霸一方？”

舒柳儿站起身，月光下的影子曼妙迷人。

“拜越州本就是八州亘古独一无二之妖域，从未屈从于任何强权。”她说，“我手下的‘孩子们’皆是自由自在的天地灵物，岂可被尔等道貌岸然之仙门、嗜杀成性之邪魔瓜分？！”

“你……”别子真震惊，“可你是人！”

“我不是完全的人。”舒柳儿说，“我娘上山采药与蛇妖野/合，才有了我，故此我从小就能与妖物通灵。”

别子真难以置信。

舒柳儿踮脚跃至他前方一条枝丫上：“拜越妖皆是传承百代的妖仙，灵性通晓天地，与外域那等不入流的妖兽不可同语。我拜越不曾与暴虐残害之事相干，万年以来自得其乐无拘无束……都被尔等毁了。”

密林中窸窸窣窣，妖气渐渐浓烈。

别子真收剑：“如今八州仙门旗号乃是‘讨伪君、诛邪魔’，拜越本不是我等所图，我可与舒督主约法三章，事成之后，井水不犯河水！”

舒柳儿一双荧光美眸睥睨着他。

别子真知道，她暂缓动手，此事便有几分余地。

“舒督主，多留无益！现在此地已是临阳界内，我大军已围在林外，你满山妖物可抵得住烧山？”别子真说，“拜越妖虽机敏智慧，却数量稀少又远不及妖兽善战，这群小妖的性命，保不保在你！”

舒柳儿的确停下来了。

“都是因为你，我暴露了。”她话音发颤，“蒋殿必不会放过我，后路早就没有了，我凭什么放过你。”

“除了同归于尽还有另一个办法。”别子真横过剑来割开手掌，“与我盟誓，允许我大军穿过拜越州境内去往灵永，临阳便是拜越州的后盾。”

弯刀上的银光往复流淌。

以法术稳固的誓言不可轻易变更，誓约达成目的之前除非丧失修为成了俗人或者死亡，不能解除。

答应他，就等于将拜越州界大开，任由战火践踏。

然而不答应，背后就是……

舒柳儿犹豫之际，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她愣住，低头看到扎穿胸口的长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