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雾中钻来钻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何容与干脆退避，到视野更宽阔的云层之外。

浓重黑云压在山头，藏龙弯昏天黑地。

可在白无谷，上了天，也看不到出路。

东西南北全部混淆，绵延千里九曲回肠，下是地府上为天牢。

黑雾朝着四面八方去探，然而只要杜萦回选了一个方向，走远一点，还是会被外面的人察觉。

现在他更像在凭着执念横冲直撞。

何容与引来将离剑，双剑并齐，立在云端。

忽然间乌云都向着一个方位扭转，搅动，变成巨大的旋涡。

“辽肃宗剑法吞天纵。”何容与一眼认出，“远亭……”

身体完全魔化，活髓丹融入躯壳将灵力与魔气搅得一塌糊涂，剧烈释放魔气之后，死去活来的难受反而有所消解。

一同消解的还有杜萦回脆弱的神志。

他不断地在幻境与现实之间闪回，拨开浓雾抓着蒋兰宫，说了无数次重复的话。

“增兵……在谷口设阵……藏龙弯养了妖兽……近西谷口有啸鳌……”

“永昼宫那人在白无谷，他把活髓丹加了十倍烈性给妖兽吃……”

“云雷隐宫还有人活着……乘安州督主有问题……”

“大本营在九十九折沟，还有碉楼……”

“我家人在这儿，之前都是他们误会你了，能劝降，一定能。别杀他们……”

“罪名我来担……冲我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任他多少回寻到，蒋兰宫都会在他怀中消散成雾气。

杜萦回不懈地继续找，只盼有一次不是幻觉。

浓云搅动起旋涡，拦不住他的进程。

然而他穿过浓云的时候却暴露了自己。

剑风化为云卷围堵杜萦回，浓浓的魔气中又浮现出人影子。

杜萦回希望重燃，飞了数尺忽然发现那不是蒋兰宫。

墨色长剑两刃生棘，旋风撕扯魔气成丝，绕剑流转。

直面青皮赤瞳的魔体，杜远亭面色依然平静。

“师叔对蒋殿拳拳真心，让人开眼。”他说。

杜萦回的脑子已经不认得他了，魔气立即便要像拖拉何容与一样去拖杜远亭，然而杜远亭引诀，剑风带来旋涡将魔气一次次冲开。

“可你没资格。”杜远亭边打魔气，边继续说道。

杜萦回冲上近前，杜远亭墨剑出手，杜萦回抓住剑身，刃上道道棘刺勾着皮肉往下带血。

杜远亭丝毫没有留情，剑刃一偏戳穿杜萦回手掌，脱身而出。

“若从未等而视之，何谈真心。”杜远亭正说着，杜萦回又一次发动攻势，阴云狂震。

墨剑挥起吞天纵，龙卷风一齐聚拢，山峰夷为深沟，飞沙走石扑向杜萦回。那魔雾中的红光闪烁，转瞬魔雾宛如无数只手狂扑反扼，将狂风悉数掐灭。

杜远亭被魔气浪潮冲出老远，勉强抓剑翻身，重新稳住。

“当年在奉天。”杜远亭冷冷道，“你将蒋殿招为门客，可却让他住内院。你清退近侍，凡闲时都在蒋殿身边转悠，茶水、笔墨、穿衣戴冠全都是他服侍。”

杜萦回冒火的眼直盯着他。

“行军路上，连入浴疗伤都只许他侍奉你。”杜远亭继续说，“他这样，不过是伺候你的奴。”

杜萦回不等听完便动手打上去，杜远亭回击，二人从天上打到山尖，功力砸得满山碎石翻滚，犹如万马奔腾。

“可此外你又让他管理内务，担任军师。”杜远亭道，“要他替你冲锋陷阵，还送他去荆州，让他背叛亲族给你开路，为你赴死。”

他横过剑抵挡赤手空拳的杜萦回，掷出符咒将其隔档在数尺之外，然而踏着魔气游走的杜萦回快得犹如鬼魅。几番缠斗，杜萦回抓住他的胳膊扭断，墨剑坠落在地，杜远亭胸前挨下一巴掌，吐血躺在石头上。

杜萦回捡起墨剑朝他刺去。

杜远亭运灵爆开身下巨石，于飞灰之中躲开致命一击。

“你太贪心了，师叔。”杜远亭站在滚滚碎石沫子后说道。

魔雾中传出凶兽般低沉的嘶吼。

杜远亭不眨眼地看着那雾：“对你报恩，堪称世间最为凄惨之事。”

“我没逼他！！！”杜萦回一声暴呵，竟将自己喊回神来。

“那他为何怕你？”杜远亭问。

杜萦回怒不可遏，墨剑高举，剑气裹挟魔雾劈向杜远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