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还有着荩欢刚刚扫开的雪痕,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在瓦片上,时不时被风飘飘洒洒地吹落。房子纷纷打开着房门,落日余晖下的阳光照进来,带着融了丝丝凉气的暖意。
屋子里,也被撒上了一层温红色的光。
非烨坐在对面给甚月把着脉,他皱着眉头,神情有些迷惑。甚月观察着非烨一脸紧张的样子,忽而没心没肺地觉得好笑,忽而又担心起来。
“到底是什么毛病啊?严重吗?”她忍不住问道。
昨日和阿布对决时的突然头痛着实让甚月苦恼,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上午,她回了姬德仁事情原委后,姬德仁边也觉得朔霓走了才更省心。当然,那串梵石项链的事情,她是不好告诉姬德仁的。
带着非烨回来以后,甚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自己把脉看病。
非烨努努嘴,抬起头来看着她:“就是不清楚什么病,所以才疑惑的啊。身体既然没有什么异样,头痛就极有可能是你由内产生的一种错觉,又或者只是太累了造成的。”
甚月把手收回去,搓了几下来取暖。刚才凉风丝丝地吹着她露出来的胳膊,着实有些冷了。
“错觉?”甚月用指甲轻敲桌面,思考了一会后抬起头来:“确定是不是你学艺不精?”她喝了一口茶,随后怀疑地看着非烨。
“绝对不是!”非烨斩钉截铁道。
甚月拿出那串梵石用指甲来回串着玩,她拄着脑袋,百般懒散地说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顿了顿,随口说道:“难不成是不治之症?”
门口又是一阵疾风吹了过去,甚月起身关上了门。屋内顿时暗下了好多。
非烨摇了摇头:“呸呸呸,哪有说自己是不治之症的。你脉象很稳,身体也不虚。这种情况下出现的没有道理的头痛,怎么会是不治之症呢……”
会不会是和她的失忆有关系?
头痛和失忆的损伤也许是贯通的,但非烨也只是猜测。甚月一直对关于她记忆的事情很上心,没有准确结果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要告诉她自己这个猜测了吧,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甚月坐回椅子上,抬起眼皮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后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啊?”
他捏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样子:“按照戏文来说,这多半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甚月闭起眼深吸一口气,睁眼后直接拿起桌上的梵石项链照着他的头扔了过去。
“我让你回光返照!”
非烨捂着肚子笑着,坐在座位上向后一闪,谁知一下子就栽倒在地,胳膊“砰“的一声摔在地面上,项链则是正好砸在了他的额头上,砸出了一块淤青。
“你没事吧。”甚月连忙站起来。年关将近,他怎么越来越弱不禁风了……
非烨躺在地上不起来,他拿掉项链后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卧在地上揉着方才被撞到的胳膊。
他舔了舔微微干裂的嘴唇,故意做出很虚弱的样子:“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说呢。”
“好好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东西吃。”甚月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姬德仁竟然没给他吃东西?啧啧啧,当了皇帝怎么越来越抠了……
瑶儿和唐凌上街上玩去了,想来入夜之前是不会回来了。然而荩欢的手艺……一想到荩欢冷淡再配上生无可恋的眼神,她就顿时觉得没胃口了。
算了,还是她自己做吧。
甚月走后,非烨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坐回椅子上。甚月和他一起从皇宫回来后连口气还没喘匀呢,就急着让他把脉诊断。姬德仁虐待他,甚月总不会也虐待他吧。
还在现在好,享受着余晖的温暖,等待着吃饭。
想罢,他喝了口茶,美美地闭上眼睛。
微风吹过,树上最后一片夹在树杈中间的枯黄叶子落在了浅浅的白雪中。
…………
夜幕铺开,远处传来几声狗吠,也被淹没在寂静之中了。宛如天河的夜空之上,月亮温柔地,静谧地,放出微弱的光来。
夜风蹭到窗纸上,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转瞬即逝。
散乱的桌台上放着已经拼接后临摹好的藏宝图,茶杯压在生宣上,杯子底下染开了一层水圈。
床榻上,一串梵石项链放在床边,已经入眠的人却并不安宁。
“姑娘长的像雲罗国人……”
“姐姐,我们会死吗?”
“谁的命不是命,你想怎么选……”
“不要……”甚月轻轻的呢喃着,“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额头上沾着汗珠,紧闭着双眼。她想要醒过来,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说了,别再问我了啊,你听不懂人话嘛!”
她嘶吼道,可声音却还是在无限放大,继续着,盘旋着。
甚月再次看见了那个无头的傀人,他身上淌着尸浆伸着血长的指甲朝自己慢慢靠近,她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啊!!!!!!”
齐瑶儿缓缓走近甚月,庄主又做噩梦了?
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叫醒甚月,但是齐瑶儿并没有这么做。她来就是偷偷进来的,此时更应该不声不响出去才是。
齐瑶儿悄悄退出甚月的房间,关上了门。
院子中,一抹白影突然出现在她的余光之中,齐瑶儿猛然转身,却什么都没看见。
回过身,白衣男子正站在她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齐瑶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哼,真是不知死活,暗秀庄岂是能随便闯的地方!”她暗暗抽出飞刀,紧瞪着来者。
此人来者不善,本是要立即唤醒众人,解决掉这个不速之客的。但…也不知道她方才偷偷进入甚月房间,他看见了没有?
男子不语,只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齐瑶儿问道。她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个未加冠的少年模样,轻功竟然就如此出神入化了。
有意思。
“我是贼,当然是来偷东西的。不过我这个外贼,竟然撞见了个家贼,你说巧不巧?”他微笑。
齐瑶儿愣了愣:“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没有回答她,直接扬手一挥,一把粉末向齐瑶儿甩过去。齐瑶儿眯眼屏息挡住,回过身来时,院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齐瑶儿缓缓蹲下来,用手指沾了沾粉末,在手中捻了捻,又放在鼻底嗅了嗅。
“面粉?”
她诧异,仰头看着月色。
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