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月亮勾勒着云海的波浪。CL-604里,班布靠在的玻璃窗旁,她的双腿上披着一条毯子。彻骨的月辉让她难以入眠,但是她宁愿看着这轮缺了一块的月亮,没有心思顾及周公。隔着一条走廊,坐着克罗地亚。
“班布,你一直没睡吗?已经凌晨三点了。”
班布没有搭理她。克罗地亚跟她一样盯着窗外,盯着一片没有月亮的夜空垂下头。班布轻轻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缩了一下,咬着牙。克罗地亚想要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机舱里继续保持沉默。这时,驾驶室里传来谈话声。维拉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橙色头发的女驾驶。
“馨,离MuztagAta还有多远?”
“还有50公里,准备降落了。”
粉色头发的副驾驶开口了。
“现在天气不太好,还得再等等,你要不要先去关照一下你的朋友们?”
“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我宁愿呆在这??”
维拉掀开门帘,看见望向窗外的两人。
“班布,你好点了吗?需不需要喝点水什么的?飞机上有镇痛药,你要是扛不住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班布没有理他。
“维拉先生,我的SSRI吃完了??你们还有吗?”
“好,我去帮你找找。”
他进入厨房,在急救药箱里找到了药,药箱压着的是文迪给的克罗地亚的资料,他之前还没来得及看,就打开来翻了翻。里面夹带着一份意识光盘,他把光盘放进自己的手提电脑里,然后盖上翻盖,把手放在翻盖上的红色区域。
“嗤!初中生就是初中生!来高中装什么高中生!你以为跳级了不起啊!?”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我可是记住你们了!棕白!棕比!克罗地亚!”
“就是就是!干嘛学这么认真啊!?不给大爷面子是吧!”
刚开学的时候,棕比、棕白、克罗地亚被十个与自己同级的高中生围着。
“对不起,我们有急事想先回家,有事改日再商量吧。”
棕白赔笑,拉着克罗地亚和棕比就要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周围的人开始拿出武器,铁水管、棒球棍、菜刀和带铁定的木板等等。
“诶!有事好商量嘛!你们要什么?我们给你!”
“因为你们长得很欠揍!”
“棕白。”
克罗地亚站出来。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商量的。”
“你说什么!?”
克罗地亚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插着引线的纸筒,然后拿出打火机。
“你们要是再敢向前一步,我就点燃它。”
“切!都是骗人的小伎俩吧!我才不会上当呢!”
“听说她很可怕啊!”
“我们还是走吧!”
“哼。”
克罗地亚冷笑了一下。
引线被点燃了。
棕白拿出一包辣椒粉撒到周围人的脸上。
周围有三个人跑走了。
“胆小鬼!你们怕什么!给我上!”
克罗地亚说着丢下纸筒拔腿就跑,从三个人留下的缺口处逃走了。
“快追!”
跑到远处的三人看着纸筒爆炸,橘黄色的烟雾瞬间淹没了其余的人。
黑加仑抿了抿嘴唇看向一边。
“她是巫婆吧!好可怕啊!”
“书包里一天到晚都有稀奇古怪的东西!”
“好像有个强暴他未遂的人差点死掉!”
“惹过她的人总是得上各种怪病!”
“我上次被泼了什么奇怪汁水,全身又刺又痒!后来听说是生芋头汁!太可怕了!”
“棕白竟然会泰拳!好恐怖啊!”
“是啊是啊!我有一个同学被他打骨折了!躺了整整4个月!”
“好像就棕比没什么……”
“是哦……”
……
一直……
一直……
一直都是……
坐在一个角落……
克罗地亚坐在她的角落里。
旁边和前面的座位常年是空着的。
同学都不敢碰她。
因为她是带刺的,有毒的,丑陋的生物。
豪猪。
臭鼬。
鮟鱇。
她的桌子很干净,是因为没有人看见她的桌子。
她的柜桶里没有蟑螂,是因为怕被她的桌子咬到手。
她的衣服是洁白,因为无人路过。
她的身边是宽敞的,因为大家都屏蔽了这块区域。
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在食堂的角落里。
大家一起上课的时候她在课室的角落里。
大家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她在体育馆的角落里。
逃避、鄙视、猜忌、狐疑。
因为她曾经对“老师”下过毒手,她甚至是学校里的透明人。
而棕白呢,凭借着泰拳交了许多朋友,甚至还受到女生的追捧。
棕比,成绩优异,勤学好问,虽然常会遭受欺负,但是总能和棕白在一起,他们是同一个班。
自己……渐渐地……被淡忘了。
虽然自己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但是别人每天能装一麻袋的笑声,她却只能装一麻袋的诋毁。
由于喜欢研究毒药的怪癖,成为了异类。
每天低着头上学。
低着头上课。
低着头吃饭。
低着头写功课。
低着头回家。
只有和棕比、棕白在一起的时候来露出积蓄一天的笑脸。
而到了夜晚,则是蜷缩在被窝里的时间。
通讯录里没有任何同学的号码。
没有人会接听。
老师的号码,也只是形同虚设。
最近,好不容易有了一帮巫术社的朋友,但是交谈起来仍然能感觉到明显的胆怯。
曾经有的一个同班朋友,也被舆论的浪潮冲到了另一个世界。
“巫女和臭虫在一起!克罗地亚被抛弃!”
每天都能听到“悦耳”的“歌谣”。
就像上下课铃声一样准时。
学校的齿轮在旋转着,她只是一颗多出来的螺钉。
随着年龄的增长,棕比和棕白也似乎渐渐地离她远去了,她甚至不由得嫉妒起自己的兄弟。
最后的稻草,断了。
她滑入深渊。
虽然,那条细细的血缘仍然维持着她的理智。
……
“她最近好像老在睡觉。”
“可能是晚上熬夜了。说不定又是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
周围有些人叽里呱啦地议论着什么。
“克罗地亚!克罗地亚!”
“怎么了棕白!?”
克罗地亚趴在课桌上睡觉,棕白过来摇醒了她。
“棕比他出事了!”棕白眼睛里含着泪花。
“到底怎么了!你说呀!”克罗地亚揪着棕白的衣领。
棕白吸着鼻涕。
“快说!”
“他被打吐血了……”
“……”克罗地亚睁大眼睛看着棕白。
“在医院……”棕白抹了抹眼泪。
原本课室里安静下来。
“克罗地亚!克罗地亚!”棕白看着克罗地亚呆滞的眼睛。
克罗地亚的手抓着棕白的手坐到了地上。
“我明明就可以在他身边的……可恶……”
克罗地亚紧闭双眼,咬牙切齿,低着头,短发遮住了她双眼。她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脚瞪着课桌脚和椅脚直响。
“咳”
一口血喷在地上。
“多找几个人来帮忙!快!”棕白对克罗地亚班上的人喊着。
“来了来了!”
“轻点!轻点!”
“让一让!让一让!”
“这不是克罗地亚吗?”
“这就是那个一张嘴就可以让流氓远离10米的克罗地亚?”
“见到真人了!”
“她也有今天!”
“惹祸上身了吧!”
“好可怜……”
“他弟弟简直就是个窝囊废啊……”
“叫你那么嚣张!宝贝弟弟保不住了吧!”
“大快人心啊!”
“希望他们能好起来。”
“好伤心……”
“她们一家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毒舌妇!”
“啧啧啧”
“好痛……感觉快死了……”
“哈哈哈!”
……
“你就是克罗地亚吧?我是心理咨询师飒沐莉·帕瑟白(Summery·Passerby)。”
“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否经常精神萎靡,寡言少语,杞人忧天,容易发怒,充满悲观,成天抱怨?”
“……”
“那好吧,等你哪一天想说了就告诉我。”
……
“你想好了吗?”
“……”
“再不讲我就喂你吃钩吻!”
“钩吻!”
维拉忽的回过神来,感到背后一阵凉,他一回过头来,发现克罗地亚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重复着。
“那辆车烧毁了……那辆车烧毁了……”
PS:MuztagAta:慕士塔格峰,冰川形成最早的山峰,被人们称作“冰山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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