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自己过于所当看的，要照着神所分给各人信心的大小，看得合乎中道。”————《罗马书》

查尔斯听到对方封号，立即肃然起敬，他知道圣殿骑士团的内部封号向来是由大团长在考察其能力后亲自赐予，就算是教皇也没有权利干涉。凡是能得到封号的人不仅要能力出众，还要在历次除魔任务里立下大功劳，此外更是得要在神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才有资格获得。也就是因为有如此多的严苛条件，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有得到过，但眼前这个人却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蓟花骑士的封号，由不得不让人惊叹。

“伊恩骑士，请随我来。”

小礼堂并不对外开放，位于教堂不惹人注目的一侧，被如网的树枝掩映其间。因为其内部和大礼堂的布置一模一样，简直是大礼堂的缩小版，所以才被教堂里的员工戏称为小礼堂。这处所在，平常的时候只有神父一人在里面做祷告，其他的时间里，则是用来作为接见皇室勋爵以及一些特殊人物的地方。

伊恩漫步随着查尔斯走过偌大的庭院，修剪齐整的草地和花圃被盖上了一层厚雪，院子尽头是个粗大的梧桐树，树叶早已在秋天坠落干净，雪落在黝黑的树枝上，像是黑人露出嘴的牙。

查尔斯沿着小道，带领伊恩绕到梧桐树后，迎面见到的，则是一栋白色的建筑。查尔斯走上前轻轻叩了几下门，然后将门推开一丝缝隙，露出一线黄色的烛光来。“伊恩骑士请进去吧，康沃利斯主教正等着您呢。”

显然这是要单独见他了，伊恩并未迟疑，他点点头，推门便入。

小礼堂里没有成排的长椅，尽头有一个高高的讲坛，四周的蜡烛架上摆满了上百支燃烧着的白蜡烛，上百点烛光汇聚成一片温暖的海洋，身着紫衣的康沃利斯主教正在烛光海洋里安静的做着祷告。他身后的门被敲响之后吱呀一声被打开，随即寒风便灌了进来，小礼堂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分，那片光海也仿佛被激起了波涛，上下起伏着。

康沃利斯正好结束了祷告，他合着双眼，像是陷入了沉思。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冷风和身周光海的波动，他双手交握的十指交替起伏了一下，像是海面被风吹动的波浪。

悄无声息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康沃利斯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摇曳的烛光稳定了下来，光海重新变得风平浪静，最初的温暖回归室内，那股擅闯进来的寒风也被莫名的驱逐出去，连带着关上了门。

“要记得随手关门，我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可禁不起冷风这么一吹。”康沃利斯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小礼堂内。

“谢谢您的提醒。”伊恩偏头看了看身后被合上的门，默默的将准备伸去关门的右手揣回兜里。“同时也让您久等了，尊敬的大主教阁下。圣殿骑士团蓟花骑士，伊恩·莫莱向您表示最诚挚的问候，愿你平安夜快乐安详。”

“快乐安详，这祝福说的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很难。”康沃利斯主教缓缓转过身子，面朝着伊恩，“你比我预想的要来的晚些，那么是什么，阻滞了你前进的脚步？”

“路上遇到的麻烦想必圣职局已经告诉您了，一个普通人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伊恩一步步走向康沃利斯，他说，“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也希望能有个合理的解释，骑士先生。”康沃利斯无奈的说道，他直视着伊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但事出突然，就连圣职局和信理局都没有调查清楚那个人为什么会闯进本不该闯进的计划里，我们只能将他解释为，巧合。”

“巧合？”伊恩眉头一皱。

“是的巧合，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些我们计划不了的事情不是么？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计划永远不能面面俱到。”康沃利斯点头说道。

伊恩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接受这个理由。但不接受也没办法，毕竟就连信理局的精英都找不到原因，自己在这里琢磨也没有什么用。

“暂且不要讨论这些，这个普通人以及这件事的补救工作自有负责后勤的圣职局的人去做，我们还是说说你此次任务的收获？虽然过程不遂人意，但我想，伊恩你应该还是带来了我们预期要追回的东西……难道没有？”康沃利斯主教话未说完，在看到伊恩淡定的将两只空空如也的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时，他不由的愣了。

“那两人一死一逃，这是我完成的最失败的一次任务。如果你看完了车厢里的监控视频，我想你会很清楚的看到那个人带走了我们想要追回的东西。”伊恩毫无愧疚的简述了任务，并且似乎根本就不担心那件东西落入普通人手中会有什么后果。

“……”

康沃利斯默然无语，他早就听闻这个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年轻骑士的作风了，办事雷厉风行，对待敌人毫不留情，从不需要伙伴协助，执行任务每次都完美无缺。但就是这么一个锋利无当，剑一般的人物，却喜欢自作主张的修改任务的细节，虽然最后还是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但却给了制定任务的信理局和处理后事的圣职局很大的麻烦和很糟糕的印象。

他轻叹了口气，向伊恩伸手示意道，“到一边坐下说吧。”说着便带头向小礼堂右侧走去。

小礼堂右侧是面巨大的落地窗，长长的紫色窗帘和金黄的流苏如瀑布垂挂在两侧。雪花从窗外悠然的落下，阴沉沉的乌云布满了天空，窗外正对着的庭院里，几只布景灯将白的黄的光芒照在树木上。暖气供的很足，外面吹着凛凛北风，里面却是温暖如春。如果将窗外的世界比作阴暗的人间，充斥着罪恶，寒冷。那么窗内就是光明的伊甸，纯净又温暖。

此时玻璃窗旁边摆放了一张铺上白桌布的餐桌和两把雕刻着缠绕玫瑰花的椅子。餐桌上有一瓶开了的红酒，高脚玻璃杯，餐盘刀叉一应餐具都摆放整齐，中间还有一大块无酵薄饼。

两人在天鹅绒的椅垫上坐下，康沃利斯拿起早已醒好了的葡萄酒，主动为伊恩斟了一杯。“我还担心你会赶不上今晚的圣餐，所以特地让卢夫斯神父为你预留了一些。”

康沃利斯口中的圣餐说上去很高大上，其实就是分赐给信徒的几块无酵薄饼和一杯葡萄酒。不过圣餐的起源来自那最后的晚餐，那时耶稣亲自掰饼分酒给门徒时说，“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血”。所以后来基督徒就把饼和酒当做耶稣为救赎人类被钉于十字架的象征，并以此代表耶稣的‘圣体’和‘圣血’。传言中，食用了耶稣的圣体圣血的人，就可以得到救赎，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的，不要认真。

“您太客气了，但我恐怕不能喝酒，”伊恩居然推辞道，“我还没够上法定喝酒的年龄。”

康沃利斯起初一愣，心说这跟法国教区主教传来的资料不一样啊，伊恩骑士不是很喜欢喝葡萄酒的么？难道他这是在故作矜持？他当着伊恩的面晃了晃自己酒杯里深红的液体，试图打消对方疑虑，“这尘世间的律法只是针对那些俗人，然而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可以不计较这些旁支末节。”

“就因为我们是神的选民？”伊恩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薄饼放入口中，优雅的动作像是在对付一份豪华大餐，“作为神的选民就意味着有更大的责任，就更该为普通教民以身作则，而不是拥有蔑视俗世律法的特权。”

“你说得对，”康沃利斯心道不就是劝君更尽一杯酒么怎么唠道特权上了，虽然他们这类人的身份确实高出普通人，但也没说要做胡作非为了啊，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只是向你劝杯酒而已，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伊恩有些嗤之以鼻，他安静的咀嚼着那小块薄饼，沉默着似乎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又像是在恪守嘴里吃东西时不能说话的餐桌礼节。

康沃利斯眨了眨眼，他放下酒杯，开始慢条斯理的切开面前的薄饼，心虚的头也不抬，“还是说说今晚的任务吧，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伊恩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欲言又止。在康沃利斯探询的目光中，伊恩拿起高脚杯，皱着眉头，饮下了一口鲜红的葡萄酒。

“怎么了？”康沃利斯有些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你不是说你不能喝酒么？你还未成年！”

“这薄饼太干了，我咽不下去。”伊恩淡定的给出咀嚼那份薄饼许久咽不下的理由，但他好似并未回答康沃利斯的问题。

康沃利斯说，“其实你不能喝酒又咽不下去的话，我可以叫人给你端杯红茶来的。”

“那样太麻烦了，大平安夜的，我喝口酒就行。”

“……”

康沃利斯终于忍不住了，在心中吐槽道，其实你还是自己忍不了嘴馋想喝酒吧？要喝就喝装什么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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