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竹本来是想要回到办公室去的，被陶晨轶这话一激，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扭身往外走，准备去三楼解剖室。刚走到大厅，就看到庞爷抚着自己圆圆的肚子，正看着有点气鼓鼓的杨竹。

“怎么了小杨？一早上不高兴的样子？”庞法医语气里带点嗔责的味道。

杨竹很惊讶庞法医居然提前出院了，赶紧老老实实问好：“庞队早！我昨晚没睡好，精神不太好。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庞法医摆摆手，不在乎地说：“小事，堆着这么多事，个个都躺着，你忙得过来吗？好了，你去忙吧！”

“我等下把目前的案件小结发你邮箱里，陈灵的案子有新进展了。”杨竹这时候已经学会装得像个下属的样子。

庞法医眉毛一扬，点点头道：“你好好干，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兑现。”

杨竹得到这句话，心里舒坦多了，纵然陶晨轶再让她不爽，那也是庞法医请来的人，他答应的事情并不是敷衍。庞法医朝着陶晨轶的办公室走去，杨竹抬头看了看楼梯，脑子里一时放空，忘记了向前走。

突然她的电话震动起来，杨竹如梦初醒，一看是梁予安的号码，犹豫了几秒才接。

“陈灵死了，你赶紧过来。”他就简明扼要一句话。

“马上！”杨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跑回办公室拿了一个证物箱，忙不迭冲向医院。

内科病房里，陈灵姿态扭曲地躺在床上，一只手张开悬空在床沿，另一手捂着腹部，腿部纠缠在一起。嘴边有粉红色泡沫，神情无比痛苦。杨竹看到那些被撤下来的心电仪器，胸口上一道笔直的刀口还粘着医用胶布，依然去摸了摸他的脉搏，没有任何跳动，又将手放在他胸口和左右腹部按压了一下。他的身体仍然有温度，还未彻底变凉。

杨竹先用虹吸管将他吐出来的粉红色泡沫汲入试管里，然后问背后站着的林何曦，说：“呼吸衰竭还是肝肾衰竭？”

“先出现呼吸衰竭，第二次抢救，紧接着就是肝肾衰竭，出现全身溶血，最后心力衰竭，电击三次无效。”林何曦表情很无奈， 他也尽了全力抢救，本来已经出现病情好转，不知道为何突然急转直下。

“从症状上看，像是白毒伞一类的毒菇素中毒，但是他昨天的初始症状又不太符合白毒伞类中毒的症状，我需要取出胃内容物化验后才能定。”杨竹心里大致有判断。

林何曦问：“我们已经给他洗胃了，如果是吃进去的毒蘑菇，应该是洗出来了的。”

“呕吐物呢？拿来给我带回局里化验！”杨竹命令道，说完从箱子里掏出手套带上，把陈灵的衣服撩开，看到他身上也是一片蜡黄，比脸上还要明显。

这时候大刘一冲进来就喊：“你们几个医生怎么回事？连个人都照顾不好，这是案件的重要嫌疑人，现在死了知不知道给我们破案带来多大麻烦！小林子你读书都读傻了吧！”

“你能当医生那就你来？”杨竹对着大刘冷喝一声。

大刘不服气地瞪了三个医生一眼，他们千辛万苦找到陈灵，本来就是个聋哑人，现在还已经成了躺床上的死尸，他气不打一出来也情有可原。

梁予安这时候站出来，把大刘拉到一边去，小声说：“算了，算了。”

“他什么时候进行第二次抢救的？”杨竹问。

“半个小时前。”林医生答道。

杨竹又再次摁了摁他两侧腹部，说：“照了X光没有？”

林医生在电脑上调出他X光的拍摄图，解释道：“这是用便携式X光机拍摄的，精确度不是很高，但是能明显看到肝脾肿大。”

“你们怎么应对的？”杨竹问。

“我们准备换血，但是血库还在调血，他病情太急，呼吸衰竭越来越严重，我们就上有创呼吸机，打了肾上腺素。”林何曦说道这里，停顿一下才接着说：“结果他心脏就停跳了，电击三次都起不来，只好宣布死亡。整个抢救过程，13分钟。”

“……哎……”杨竹就不想在这个时候说难听的话刺激林何曦了。

“我们帮你把他搬回去吧，你尽快尸检。”梁予安说。

“没问题！”杨竹脱下手套，指着这里的东西说：“所有的诊疗报告、药物、包括医疗废物全部封装带回公安局检验。”

“好！”梁予安挽起袖子，让大刘过来帮把手，几位民警弄了一个担架过来，大家齐心协力把人先抬到担架上，蒙上白布。

杨竹没着急跟他们走，站在原地又问了林何曦：“病人在之前几个小时都干了什么？”

“几乎没起过床，大概一个小时前，喝了一点水。”林何曦说。

“喝水？什么水？喝了多少？”杨竹皱着眉头问。

“不多，三分之一杯，护士喂他喝下去的，就是饮水机里的水，你要采样吗？”林医生问。

杨竹点点头，从箱子里拿出量杯，跟着林何曦走到外面的饮水机里，取了一小杯水之后拧紧盖子，叮嘱道：“叫人把这饮水机和水都封存在医院里，谁都别喝，等我化验结果。”

“好！都听你的！”林医生配合地说。

杨竹又在病房里走了一圈，上下左右观察，这是个半密封的抢救室，只有一扇窗户，现在处于紧闭状态，暂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外来下毒或者袭击的痕迹。等所有人退出房间后，她便找谢韭过来把现场里外仔细拍摄，自己先回法医中心去。

三号解剖室就剩下一张解剖床，超级腐生菌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立刻又出了新的事情，这一环接一环让杨竹感到猝不及防，此刻她的助手们都还在医院里，她打开摄录机，望着解剖床上的陈灵百感交集，这可是霍小兰的亲生父亲。

等她出院的时候，杨竹要怎么亲口告诉她，她分别22年的父亲，连面都没见上就躺上了解剖床。

杨竹检查了他的外观之后，开始检查他的口腔，在探照灯下，她发现陈灵的后槽牙中残留的膜状物，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来放在铁盘上，撑开他的口腔后，清楚地看到上臼齿空洞内有白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