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子衿问出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此时月亮升至最高处，闪耀最皎洁的光辉，月色如霜，挥洒大地。
徐子衿不由得抬头望着星空，再一次问道：“那个偃师的名字。”
“谢望之。”子桑铃挣扎了许久，终于说道。
她的眼角噙着泪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似乎在竭力保持克制，不让泪水留下来，至少，不能让徐子衿看到她真的哭了。
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那个偃师能令整个夏国讳莫如深，必定牵连甚广，她知道一旦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可惜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强大，徐子衿只是简单的逼问下，她就放弃了坚守。
子桑铃再无法忍住自责与悲伤，泪水决堤似的涌出，哽咽抽泣，少女的哭声回荡在草原上。
“原来他叫谢望之……”徐子衿又重复了一遍，“能制造出有生命偃甲的偃师，只可能是他了，这一次我赌对了。”
“谢望之。”徐子衿面向南方叹道：“我找了他十五年，第一次知道他的真名，藏得可真深啊。”
徐子衿递来一块锦帕，子桑铃看着这幕有些发愣，却听徐子衿道：“我也在找他，但我不是替夏国做事的，我有自己的原因。”
子桑铃的手僵在半空犹疑不决。
“对我来说，你太弱，我没必要骗你。”徐子衿道。
听到这句话，子桑铃自嘲了一下，接过锦帕擦拭泪水。
“你是如何断定谢望之在莽洲的？”徐子衿问。
“一封信。”子桑铃回答，“在我打算寻觅他下落的时候，去过他曾经居住在益州的小屋，在那里发现了一间暗室，而打开暗室的钥匙就是缩回偃甲蛋形态的‘小望’，在暗室里我找到一封信。”
徐子衿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信的内容很普通，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记载着他对一个女子的思念，没有说到女子的姓名，但是在信中他提及到自己将去一个地方——忘川，并且信纸上沾着一片花瓣，他说那个地方盛开许多这样的花。那片花瓣经过秘法泡制，可以多年不枯不萎，所以我打开信的时候，花瓣还是完好的。”
徐子衿道：“听你的描述，这封信好像没来得及寄出，他就离开了。”
“我觉得也是这样，他走得很匆忙，暗室中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偃甲。我拿着那片花瓣查访很久，最后才知道，这是火烧兰的花瓣，形似火焰，色呈淡蓝，是莽洲独有的一种花。”
听到这里徐子衿忽然动身道：“我们走吧。”
子桑铃显然跟不上徐子衿的节奏，疑惑道：“去哪？”
“忘川，咱们沿着河道走，找到的把握大一点。”徐子衿道。
在夏人的文明中，忘川一词指的是幽冥地府奈何桥下一条流淌的河水，它所经过的两岸会开出鲜红妖冶的彼岸花。
子桑铃会意，正要站起，忽觉腹部一痛，不禁蹙眉。
“明天再启程吧，我们先去附近找个地方留宿一晚。”徐子衿看见子桑铃的模样说道。
“我没事的，随时都能出发。”子桑铃坚持道。
“你得听我的。”徐子衿牵来自己的马，让子桑铃上马，自己则牵着缰绳拉着马走。
“我们的目标一致，暂时来说是伙伴，而不是敌人。”徐子衿牵着马，向东而行，“我来的时候留意过附近，不远处就有几个小毡房，可以去那里过一夜再说。”
子桑铃骑在马上，瞧着徐子衿的背影泛起困惑，“你到底是为什么在找他？”
“你不用知道原因，跟着我就行。”徐子衿道。
……
……
“你……你们……”一位老牧民看到满身血渍的徐子衿吓了一跳，尤其是他还穿着明光铠，一身玄色，令人骇然。
徐子衿抛出一片金叶子，“给我们准备两桶热水，还有两件干净衣裳。”
此刻夜已经很深了，这里只有六间小毡房，除了他想出来方便一下，其余人都已经睡去，正巧遇到了徐子衿与子桑铃。
老人看着手中金灿灿的金叶子，放在嘴边一咬，眉毛一挑，连连说好。
徐子衿思索了片刻，又扔出一片金叶子到老人的掌中，“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你的毡房借住我们一晚，你去别处睡，还有保密。”
老人乐呵呵地安排去了。
洗去了一身血渍后，徐子衿脱下明光铠，换上皮裘衣，用布将横刀缠起来，只要刀不出鞘，是看不出这是大夏制式军刀的。
而子桑铃也洗漱干净，脱下原来的衣裳，换成了突厥人的打扮——戴上泛着白绒毛的皮毡帽，将鬓角两侧的发丝梳成一绺绺小辫子，乍看之下宛如黑色的珠帘。
而那些旧的衣甲，则被徐子衿找了个坑埋了。
“你睡里面，我在外边守着就行。”徐子衿道。
子桑铃很不适应，原本那个咄咄逼人的军士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疑问道：“你不怕冷？”
“不怕，以前在外行军，更严酷的环境也不是没经受过。”徐子衿盘坐在毡房外吗，守着房门，将裹了布的横刀插在地上。
“对了，你为什么会被那些人追杀？”隔着毡房，徐子衿问道，
子桑铃贴着墙壁回答他：“我去到一处小部落里打探消息，看到那些牧民的小孩子很可爱，就拿出偃甲逗他们玩……被那些大人看见，然后我就被追杀了。”
子桑铃对于自己被追杀的缘故也稀里糊涂的搞不清，解释起来更是云里雾里，徐子衿只好叹道：“当你是夏国的探子了吧，早些休息，明天说不定要走很远的路，火烧兰这种花长在莽洲不假，但是在更靠近北边的地方才有生长。”
子桑铃点点头，发觉徐子衿看不到，才道：“那我睡了。”
月亮躲进云雾里，天地归于黯淡与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之中的子桑铃突然被惊醒，毡房之外响起一声暴喝：“小子，看到一个夏人打扮的女娃了没有，喂！老子问你话呢！”
“毡房里的人都滚出来，老子要一个个的检查，我就不信她能躲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