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之器开启的最后三天。
深夜。
一处距离叶护城十分偏远的部落内。
部落毡房有序的排列着,戎装打扮的突厥士兵来回逡巡。
夜里酷寒无比,士兵们头戴浑脱帽,穿着厚厚的皮裘,才能在浩荡的草原上直面扫过的疾风。
四周草原起伏如海,波浪滔滔。
火把摇摆,映得人的脸蛋通红。
突厥士兵们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周围的变化,因为这户毡房里关押着一个重要的女人。
从子桑铃一人逃脱,返回娑河水畔寻找徐子衿,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
亚瑟娜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成功汇合了?还是遇到了更大的险阻?
她裹着羊皮被褥睡在毯子上,听毡房外寒风呼啸,心中默默祈祷着。
“咻——”
一声风响,在毡房内发生。
亚瑟娜有些恍然,明明毡房内部密不通风,哪来的缝隙,容得下冷风灌进去。
下一刻,亚瑟娜的瞳眸霍然骤缩。
空间波动起来,眼前的一切事物开始扭曲。
有如小帆过江,激得涟漪荡荡。
隐隐之中,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一个满是威严或者恐惧的声音——“亚瑟娜……”
这时,发生了神迹一般,圆墙尖顶的毡房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原野,没有突厥士兵的看守,季末的春风拂过亚瑟娜的丝发与裙摆,吹起不知名的红花盘旋上天。
霜月之下,浩渺无垠的草原。
“他……来了!”亚瑟娜心中一惊。
强大的压迫感陡然降下。
一阵疾风掠过,如同镰刀刮过似的,茂盛的花草居中截开,纷纷扬起。
满天的花草飞屑中,亚瑟娜双手交叉在胸前,跪倒在地。
“我的圣女啊……你为何还不北归?”
繁星之下,只见一个白袍裹身的神秘人漂浮在半空,以造物主俯瞰生灵的姿态问道。
雪白的兜帽盖住了他的脸庞,看不见真容。
“你还擅自盗走了通天之器,真是长大了啊!”白袍人冷声道。
“我……”
冷汗沿着她的鬓角流淌,亚瑟娜刚刚准备说些什么,却感到单薄的身子一阵战栗,那种来自灵魂深处恐惧与压抑令她难以开口。
“亚瑟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真以为凭你能逃离得了圣教?”
“你的使命,是引领信奉明尊的万民,打开光明世界的大门,进入无尘无垢之地,拥抱神明,永享……极乐!”白袍男子张开手臂,对着口中描述的光景赞叹不已。
原野上的浩荡之风吹过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忽然他话锋一转:“到了预言之日,光明世界降临,所有人都将成为明尊的信徒,而那些冥顽不灵的异教徒,只有毁灭的下场。”
亚瑟娜一怔,阖上眼,以额头抢地,低声道:“亚瑟娜……明白。”
白袍人似是笑了笑:“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但愿你只是受了邪灵阿里曼的蛊惑,你的心依旧向着明尊。”
语罢,亚瑟娜眼前的世界再度扭曲起来。
刹那之间,又回到了那一户毡房中,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唯有亚瑟娜一人浑身战栗,双手交叉在胸前,颤声道:“圣宣使大人……”
夜浓如墨,尤其是莽洲的晚上,更是漆黑不见五指。
白袍男子睁开眼,从与亚瑟娜的会面的虚幻世界中抽离。
进而踏着如水的月华,向前迈步。
他迎着寒风,眺望广袤无边的莽洲,喃喃说道:“快到了。”
他的身后是一片昏暗,有几对碧绿色的光点在黑夜中游曳,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月亮在黑云中穿越行走,与沉睡的草原一同勾勒出了这幅塞外行旅图。
但那些追踪了他许久的野狼们,发出低沉的嘶吼,却没有一匹敢发起冲锋,一股令所有生灵都不安的气息笼罩着他。
可是野狼们又不甘愿就这样放弃眼前的猎物,只好这样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只等白袍男子露出破绽,它们便会群而攻之,扑在他的身上,狠狠地咬断他的脖子。
白袍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叹道:“这个方向要经过叶护城啊,那正好顺便拜访下那个人。”
“所谓的预言之子,能够覆灭夏国之人,也是未来可能改变世界之人。”
冷冽的风袭来,将他的声音掩盖在了呼呼作响的黑夜中。
在月色悄然隐进云端的那一刹,终于有一匹恶狼忍不住动手了。
它伏在地上,腾起后肢,忽而箭一般跳起!
朝着白袍男子的身后猛地一扑!
狼的利齿在月下泛起金属一般的冷光,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绿眸狰狞,骇人惊悚。
然而迎接它的并不是鲜美可口的血肉,而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白袍男子的右手只是微微扬起。
煌煌怒炎,由这匹狼的腹中燃烧,迅速扩散到了它的全身。
火焰蓦地蹿高,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茫茫草原。
“呜!——”
看见这一幕,剩下几匹野狼撒腿就跑,四散奔逃。
可是它们没能走出几步,身子便燃起了燎天的火焰,很快,焦臭的味道顺着风传向了远方。
白袍男子紧了紧兜帽,继续朝着叶护城的方向走去。
……
……
深夜中的叶护城像一头巨兽,酣睡在大草原上。
高大的城墙,在夜里只见月下勾出一丝轮廓,更显得沧桑,巍峨。
面对收起的吊桥,封闭的城门,白袍人脚踏虚空,仿佛前面有着无形的阶梯一般,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高空。
“什么人!”城墙上有执勤的罗马士兵发现了异样,厉声喝问道。
“霍——”
那个士兵忽觉喉间炙热无比,还来不及再度呼喊什么,紧紧地扼住咽喉,双眼突出,浑身燃烧起来。
只是数息,一个活人就在瞬间变成一具焦炭,随风化为粉末,消散。
“叶护城啊,全是这些满身秽垢的西夷异教徒。”白袍人叹了一声,轻轻的落在了城墙上,沿着城防一路行走,顺手一挥,将所有看到他的罗马士兵,尽数焚成焦炭。
火焰一闪既灭,不知情者会以为这是火把受到风袭,陡然涨大的火苗。
白袍人从石阶走了下去,一个人隐在了黑暗中,他的目标很明确——霍府。
白袍人行走在大街上,不知用什么方式,避过了巡逻士兵的耳目,径直来到阿史那思慕所住之所。
大门霍然洞开,白袍人熟路的走了进去。
同一时刻,无数影武卫也发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数十把利刃在月下闪烁寒芒,齐齐劈向他的要害。
然而白袍人只是漫不经心的走在鹅暖石铺就的小道上,身上忽得腾起燎天的烈焰,令所有影武卫都无法近他的身。
“我找你们的王子。”白袍人说道。
突然发出的响动,惊起了管家的注意,他匆匆跑过来,一见这人的打扮,顿时问道:“波斯人?”
“嗯。”他点了点头。
“拜火教圣宣使,我叫苏美尔,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