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数十丈长的漆黑长虫被煞气中横扫而出的龙尾击中，霎时砸向界崖绝壁，刺眼的光亮与爆炸声接踵而至，接着就是山崖垮塌之声。

铁线妖一千纤的修为也在八千年以上，没想到在赤龙面前竟然不堪一击，众妖魔看得心惊肉跳，纷纷后退。

只是煞气风暴中的赤龙并未罢手，乘势扑向一众妖魔，实力低微妖魔虽努力施法对抗但终究对赤龙毫无作用。飞腾苍穹的赤龙高抬狰狞面首，俯瞰之下妖魔微如蝼蚁，张口“哞哞”嚎啸，十丈长焰喷射而下，顷刻将地面化为火海。

火海之中无数生命挣扎惨叫，触目惊心，就连退入结界边缘的白鱼村村民面对暗黑森林妖魔遭此一幕也心生恻隐。只是赤龙的实力早已超越这些本身由人族修得长生的玄门尊者，此时也只能满面惊惶痴痴远观赤龙如何将一众妖魔碾压得毫无还击之力。

眼看半数喽啰化身火海，高坐魔蝎身上的巫王紫鸩终于震怒，猛拍高座扶手，长哮一声便旋身冲上霄宇：“夺目请魂枪！”

冲上霄宇的巫王周身也自带煞气，所到之处黑烟滚滚，弥散之间躲过赤龙焰火的妖魔竟纷纷倒地，其间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啊！”白鱼村村民也为之一惊。

那是巫王紫鸩在释放力量之时散出的毒气，紫鸩是传说中最为可怕的妖魔，并非实力强悍而是自带的毒气。传说在原形未退去的鸟形，它栖息过的树木一里之内全数枯死，喝过的水十里之内万灵取用皆神魂飘散，它所呼出的气息可毒死一切生灵，而它的粪便可将坚石化为腐朽！

一众妖魔横死一片，再度俯冲而下的巫王并未在乎，手持一柄散发黑气的玄体长枪飞速击向飞腾赤龙。赤龙却忙于扫清暗黑森林余孽，并未顾及到他的袭击，不过火焰烧过在界崖收尾，抬头瞬间已再度喷出长焰。

此时的巫王紫鸩黑袍长发飘飞，呲咧着锋利白牙的青紫面容阴冷至极，一对怨毒的幽眼凝视枪锋，誓要与赤龙作个了断的架势。

只是作为人族模样的紫鸩气势比起赤龙弱了许多，长靴臂甲以及腰间的骷髅铃和手中夺目请魂枪几乎是所有家当，虽然身背两柄盖过身体的翅膀，但掉毛严重如同老鸦，眼下几乎只剩下触目惊心白骨化的一副枯骨架子，轮廓锋利，可猩红的血脉却依旧纵横其上，显得异常森然可怖。

但他和寻常魔族相比，不过肩膀之上多了一个女人的头颅。这个女人面孔此时面对赤龙的威慑无不是惊恐，银色冠发下蓝灰面颊虽娇美细腻，可此时已是黯然失色。极致的面部轮廓曲线，虹膜暗褐，高挺鼻梁，浅淡乌唇，都是美人胚子的象征，只可惜她已为了巫王舍去身子，如今只剩下一个寄居的头颅。

发现巫王紫鸩以男人的斗杀心性与赤龙决战，她终于是动摇了：“你疯了！你要寻死别带上我，我已经陪了你整整八千年，你如今要以此报答我么？”

“闭嘴！本座的事还轮不到你插

手！”紫鸩哪里肯理会肩膀上鸠皇的态度，握紧的长枪生出道道紫电击向赤龙面首。

顷刻间众人只发现紫电穿过烈焰击中赤龙，赤龙铺天长焰吞噬巫王。很快界崖之下已是一片混沌风暴漩涡，其中火光与紫电交映，久久不歇，“哞哞”龙吟震颤八方。

——————

天生艰难起身飞向铁线妖陨落的界崖脚下，此时躺在碎石废墟中的铁线妖已化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一千纤。

侧躺在地，虽是濒死之象，一身黑皮紧身裙的一千纤还是那么妖美婀娜，斜出的修长腿儿，以及抢占视野的胸膛，那都不是一个男子能招架得住的所在，可惜会是这样的下场。

天生站在她面前，四目相对，一千纤昔日冷傲绝情的神色此时变得孱弱可怜，天生也为之一怔，只是他很清楚是她乘自己不背杀了白若兮，他心里的怨已经无法冲淡。

一千纤却幸福地笑了笑，低低道：“我看出了你眼里对我的恨，我很高兴。没错，是我杀了白若兮，你可以为她报仇。可我是妖，她也是妖。为什么你视我为死敌，却可以亲近她？”

天生摇摇头，痛苦道：“不是因为你们的身份，而是你们做的事有太大的差异。没害过人，而你……”

“你说人和妖，谁是正谁是邪？我们在你们人族眼里是坏，可你们人族在我们眼里亦是如此，说到底我们并无不同，不过是彼此的利益立场罢了。白若兮她没害过人，可她加入驱魔队杀了我们暗黑森林的妖魔，她是叛徒，我为什么不能杀她？”

话虽有理，可在天生的价值观里，妖魔哪有什么资格辩证邪恶是非，一个不尊重生命的存在，根本没有必要为自己的罪恶辩解。握紧剑鞘，几乎在颤抖的天生不敢去看地上的一千纤，一千纤苦笑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师傅让我接近你，我有什么选择吗？告诉你真相吗？我是妖啊！我只能瞒着你，我希望是永远，可惜……我师傅杀了你全家，而你杀了我师傅……两清了吗？你欠我一世的陪伴，我欠你永远无法原谅的谎言。这是我们的命吗？”

命？天生回忆起自己与一千纤的过往，数千年前他们在灵山之谷相遇，一起修炼，一起精进，一起赏春花，一起摘野果……彼此分享着喜悦，倾心相恋，人生最美的年华，最美的记忆纵使八千年岁月流梭，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如今形同陌路拔剑相交，要怪身份的差异？还是恩怨情仇的纠葛？

这一切都说不清了，若一千纤不是妖，还能相遇灵山吗？若没有家仇，没有她师傅的安排，还会遇见她吗？

或许真是命？

天生仰起头，强压下心中的苦痛，他与一千纤纠结了八千年的情感，此时终于淡然了，若不是一千纤的心狠手辣，他也不会那么果决：“你把她给我吧！”

一千纤恍然一怔，面上神色顿失，她终于是明白自己失去了天生，即便是死也换不起他的同情，随即好看的嘴角漫过一丝苦

笑，握紧手中翠色小瓶，道：“那你抱抱我吧！”

天生松开的手突地握紧，转过身却发现装有白若兮神魂的瓶子在她手里，若她心念一动足可以让白若兮神魂飘散。这样的要挟不言自明，天生虽然厌恶，但还是放下自己的仙剑将一千纤搂进了怀中，突然间天生才发现整整八千年，这一刻才是属于他们。

天生摇摇头叹息道：“你死了，我要是能出去就把你葬在我们初识的灵山之涧。若出不去，就葬在白鱼村。也算是了了这桩情分。”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八千年了，你说我们要是以前也这样说说话多好？只是，不必了。就让我的神魂飘散吧！”一千纤语气镇静得像个老奶，释然的笑意让天生极为困惑，她才道，“此战，无论输赢我都会死，你死了我也不会活……来时，我喝下了天泉之水，那是妖的禁忌之物，神魂不保！”

“你这又是何苦？”天生捧住一千纤的面颊，两眼颤动，突然掉出了一颗眼泪。

一千纤缓缓伸手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捧住那张努力了八千年终于可以触及的面庞，知足地笑道：“你可是仙啊，怎么还会有眼泪，你这八千年都修了什么？是忘不了我吧……”

阖上双眸，天生从脑袋里挖出所有的清规戒律条条框框，良久终于长呼一口气才道：“是……”

只是再去看一千纤，她已经双眸紧闭，这一眼是天生所见一千纤的最后一眼。一千纤这幅人身，很快化为蓝色精光，从怀中涣散，在天生头顶滞留片刻最后化为虚无缥缈。

天生痴痴凝望，深深吸口气合上双眼，再度挣开，才望见手心里是本在一千纤手里的翠色瓶子。

“以锁魂晶封印，可保她神魂不散。若能带她离开无界地狱，助她入轮回，或许你们还有缘重聚。”

一千纤的声音远远传来，那是她最后的一点神识支配。

——————

化出原形嚣叫的黄泉冥凤见巫王紫鸩陷入缠斗，也加入了阵营。

此时的黄泉冥凤仿佛从火山地狱中挣脱的凶兽，体表皆是夺目的红炭，周身烈火熊熊，其间似乎能看到浓烈的岩浆流动，煽动翅翼，道道热浪滔天。

身形庞大的火凤一头扎入混沌风暴，赤龙的咆哮声也越发平凡，打斗也越见猛烈，风暴也由此变为炉心之色。

火龙卷之中龙凤交锋，黑影闪动，道道紫电在两道烈火之中妖娆游刃。

无论这赤龙是何种力量，白鱼村的仙尊们已无法去插手，无论是巫王紫鸩还是黄泉冥凤，那都不是凡间之物，人仙能与之过招已是修为无上，更难言决胜负。

天生与村民们聚在结界前，静等这一战的结局，毕竟火龙卷的源头在地，如果所料不错，那里正是那个熊眼少年玄引。

大家都记得，是那少年听闻白若兮死于一千纤之手“呀”的哮出一声，便生气了煞气风暴，而后是那条冲天赤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