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龙管家早已为陆老太爷安排好了客房，而陆离的房间更是早先便有, 一直都有人帮忙打理。

龙管家把陆老太爷的拐杖还有他们的外套收了, 拿去放好。

陆老太爷道：“小离要洗澡吗？”

陆离点头。

陆老太爷看了一眼陆修静道：“小离的衣服还有吧？”

如果他说没有，陆老太爷一定会训他。

陆修静淡淡道：“衣柜里。”

原先陆离那些衣服, 陆修静当然没有拿去丢掉，龙管家甚至还让人一年四季地换，熏香樟脑球啊也都放着。

陆老太爷便点了点头, 笑着对陆离道：“去吧。”

陆离便进了自己原先的房间, 站立了片刻，轻车熟路地把衣服裤子都拿了出来。现在是夏末, 而这衣橱里挂着的竟都是他的应季的衣服。衣橱的最中间叠了睡衣, 而那睡衣旁边是两件新的睡衣, 大了一号，正好合现在的他的身。

“过来。”陆老太爷等陆离拿衣服进了浴室，然后坐到一楼的小几旁, 小几前五六米处是特大号的电视机屏幕，电视机上头挂了一个电子表，上头显示着：21:27。

陆修静便跟着陆老太爷坐到了小几旁。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查到他父母都已去世, 但恐怕不是他真的父母。”

“后面的呢？”

“没有资料。”

陆老太爷挑了挑眉，道：“修静, 你是没查到, 还是不愿意查？”

陆修静垂眼道：“没查到。”

如果不是陆修静故意没查到，那么这件事可就更加有问题了。陆修静自己的力量就很大了，而且他在娱乐圈, 资讯最容易掌握秘密最不是秘密的地方。游旋是什么人物？名不见经传，还是一个出道没多少日子想攀附陆修静的小艺人。这样的小艺人竟然查不到真实资料，这怎么可能呢？

“要我出手吗？”

陆修静摇头。

“放一个定.时炸.弹在凯萨，你也愿意？”

陆修静微微皱眉，迟疑了一瞬道：“我觉得，他可能……”

“什么？”

陆修静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爷爷，这事您不用管。我会注意的。”

陆老太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看到《花苏子》的演员表了，刚出来的‘张红玉’就是他演的，我记得你推荐给宇刚一个《花苏子》主角，戏剧部分是张老师大徒弟演的除开，一个小离一个他，既然不是小离，那就是他了？”

陆修静道：“老赵没有找到合适的新人，他学过舞蹈，又是年轻面孔，演技还过得去，老赵试过镜的。”

陆老太爷盯着陆修静的眼睛看，暂时也没看出什么猫腻来，不过，陆修静仿佛修炼过一样，神情目光可以不带变的，所以陆老太爷心里还是存疑。

“小离的事情……”

“爷爷。”陆修静想起电影院里的事情就有些烦躁，“您说过不插手的。”

陆老太爷道：“我也没让你插手他的演艺事业。”

“那您是想？”

陆老太爷道：“小离是不是喜欢男的？”

陆修静：“……”

陆老太爷道：“我看他和那个萧腾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他们俩既是小学同学又是初中同学，这关系是不是有点……”

“没有。”陆修静直接否决了。

“真的没有？”陆老太爷狐疑道，“小离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可能不敢在我们面前暴露性向。你要知道他跟着你耳濡目染的，指不定就被你带歪了，他如果喜欢男人的话……”

陆修静没有说话。

同性恋大多都是天生的，他和陆离又不是亲父子，哪有那么容易带歪？何况，和萧腾……

“如果他真的喜欢，他们俩都在你的公司，你得好好照顾一下。”

“只是他们演的戏被粉丝凑cp罢了，而且，公司的通稿都否认他们相爱。”

“这通稿和现实哪里一样？你好好注意一下，我觉得萧腾那小子不错，讲义气，够胆色，如果小离真的喜欢……”

“爷爷！”

“你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小离也长大了，他这个年纪，是该谈恋爱了。”

陆修静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却暗想着一定不让萧腾和陆离再在一起拍戏！他们俩如果真有什么猫腻，cp粉是开心了，萧腾的粉圈还是会动荡的，况且真来和卖腐不一样，他们怎么能胡来？

陆离洗完澡穿上了睡衣，然后在楼上喊了一声：“太爷爷我洗完了睡觉去了！”

陆老太爷便回应道：“洗过头了吗？别忘了吹头发！”

陆离道：“哦！”

不多时就听见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陆离那是进房间了。

陆宅二楼陆修静的房间有隔间设置，但是陆离的房间没有。

陆老太爷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有些事情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修静，早点睡，明天早上起来你还要上班。”顿了一顿，道，“你要知道，小离的事情得放在第一位，我不管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打算，游旋也好萧腾也好，你都不能让小离再伤一次心。”

“爷爷晚安。”

陆老太爷点了点头，龙管家便扶他到楼上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早上，陆修静起得非常早，不过，陆老太爷也起得很早，厨房里早餐也已经在做了。

“……爷爷。”陆修静坐到桌子上，显然没料到陆老太爷起这么早，在主宅那边，他也没起得这么早啊？

陆老太爷看他一眼，道：“你以前就起这么早的？”

陆修静没有说话。

陆老太爷就哼哼了一声，道：“还特意起早一点避开我们是不是？”他用拐杖敲了敲地砖，“坐下来吃饭，等小离。”

陆修静只能坐在那儿，龙管家给他送来几份报纸，他挑了一份随意地展开，陆老太爷喝着杯子里的热水，餐桌上正中摆着花，略略有些香气。

“最近他没有什么通告。”陆修静道。

陆老太爷觉得这香味挺好闻的，听到他这么说瞄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他既刚拍完戏，您又到了这儿，这几天就让他陪您在江省吧。”

陆老太爷道：“那你呢？”

“我有事。”

陆老太爷但笑不语。

陆离起床的时候摸了一下手机，床头的手机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打开一看，是绿叶群，九月金星奖，入围消息已变。

网络上有通稿在传这回金星奖的入围名单变了，原本几部电影，包括张林奕主演的电影《无由之兵》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多了一个《花苏子》。

距离《花苏子》在各大影院上映并没有过多少时间，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开头罢了。

不过约莫是陆离和萧腾在《花苏子》也同框，虽然《花苏子》是纪念老艺术家的“文艺片”，放映一开始却有许多小年轻们跑去看了。

第一天的票房就超了千万。

不过，那也有各地的戏迷，还有艺校的老师领导组织的缘故。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周子易在群里发了一个截图，大早上地十分兴奋。

严格意义上来讲《花苏子》才是他们第一次参加的电影，除了付允岚和萧腾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正式拍电影。

“色调！意境！镜头的转换！”

周子易还截图了各大网站的评分，也不知哪找来的那么详细，一张一张的图都拼接在了上面。

“这电影的势头太棒了啊啊啊啊啊！！”

陆离起床洗漱换衣服，看着绿叶群里那一串数据截图心情愉悦。

下楼时陆离见到陆修静和陆老太爷竟然静静地对坐在餐桌那儿，十分诧异。

“太爷爷这么早？”

陆老太爷颔首，道：“偶尔早起，你爸起得更早。”

陆离只对陆修静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就算在陆老太爷面前打招呼了。

陆修静也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手上的报纸。

“小离之后有其他的安排吗？”

陆离刚坐到陆老太爷旁边不久佣人就把早餐给端了过来。

陆老太爷年纪比较大，所以这早餐做的少油少盐，豆浆是没有放过调味的，小笼包也一点油腻都没有，里头是腿肉，还有骨汤汤汁。

一碗小小的拌面，旁边有一碟的卤子，春卷的油沥得非常干净，咬下去一口便是酥酥的。

豆花、奶香刀切馒头、炸豆子、稀饭、蒸肠粉……

年纪大的人喝粥血糖不好控制，所以稀饭是给陆修静和陆离准备的。

陆老太爷夹起小笼包，沾了点醋，陆修静这儿的早餐味道果然不错。

“这几天没有别的安排，不过九月份，我大概会接一部综艺。”陆离原本吃饭的速度是不慢的，但为了照顾陆老太爷，便也吃得慢了一些。

“综艺好啊。”陆老太爷道，“什么综艺？”

陆离沉思道：“大概是《明星对对碰》吧。”

陆老太爷笑了，然后看了陆修静一眼。

被限制走综艺这条路子的事情陆修静不相信陆离不知道，虽然这个建议是别人提出来的，而且，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陆修静当时想了想，还是接受了——不但接受了，还落实了。现在陆离特意在陆老太爷面前提，指不定就是故意让陆老太爷知道让他挡不了他的综艺。

陆离仿佛全不知道凯萨在限制他这方面的发展一样，道：“《明星对对碰》是比较轻松的综艺，不会太累。综艺节目里，它能拍几期连续下去。九月刚好天气变化，不会像夏天这么热了，我挑在九月拍了综艺，之后太冷，就不会接时间这么长的通告了。”

“《明星对对碰》好像也挺火的。”陆老太爷不太看这样的综艺，不过他沉吟着，准备到时候去看一看，“你们公司的萧腾……”

陆离喝着粥呢，咳嗽了一声，道：“太爷爷，我和小腾真的只是朋友……”

陆老太爷笑道：“我也没说你们有其他的关系啊，小离，太爷爷只是想问问，你和他是不是准备一起拍这个节目？”

如果真的一起拍这个综艺，只怕就麻烦了，陆离暗想。

“小腾要演《师》，和我的时间安排不一致。”

“《师》……”陆老太爷沉吟，“那小离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演呢？”

“咳……”陆离略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师》和《徒》差不多的故事，演两个有些腻了。”

陆老太爷哪相信这事？只觉得陆离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有猫腻，就好像是……谎言被戳破一样的感觉。说不定，他就和萧腾有那么一腿呢？

“九月份还有金星奖！”陆离转移话题，直接拿自己从绿叶群里看到的消息说，“《花苏子》入围了，虽然是开奖前这么点时间入围，但是圈内圈外都觉得咱们这部电影能得奖！”

金星奖除了给演员颁发奖项，还有就是给电影的幕后、各项工作人员颁发。

“现在总票房已经快十亿了……”作为一部文艺片，虽说有各个学校动员学生去看，但这么短的日子十亿这个数字还是很难得的。

“哈哈！”陆老太爷道，“我觉得小离演的不错，说不定也能得一个奖？”

陆离笑了一下，道：“演得好的人太多了，我也没……”

陆修静直接开口道：“陆离没得到提名。”

陆老太爷微微一怔，转瞬间便沉下了脸来：“修静！”他这一开口简直将饭桌上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

陆修静续道：“《花苏子》最佳男配角，得到提名的只有一个人。”

陆离一愣：“谁啊？”

“付允岚。”

因为《花苏子》上映时间太后面了，所以入围名单都还没有确定，可是陆修静既然在业内，那肯定能比别人早得到些消息，他说付允岚得到了提名，那付允岚应该就是得到了提名！！

“小离演《花苏子》时也不过新人，没关系，还有下次……”

陆离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虽然有些失落吧，但是他早就有这种预感了，周子易和徐怀峰也演的配角，戏份也不少，而他们三个人的演技本就是不相伯仲的，甚至，周子易和徐怀峰科班出身，在技巧上还要比他好些。现在他们也许相差不多，可演《花苏子》的时候陆离等于是半个菜鸟，没有得到最佳男配角提名很正常……

陆修静瞄了陆离一眼，又道：“原本金星奖组委会有过讨论……只不过《花苏子》里出彩的人太多了，所以……”

一部电影有两个最佳男配角提名本来就难，而且《花苏子》群英荟萃，陆离的表现不错，但是有争议，所以就只入了一个最出彩的付允岚。

陆老太爷道：“这电影里的新人，演技是不错。”

陆离心念一转道：“这个消息可以外传的吧，只要不放到网上?”

陆修静不置可否，陆离便掏出手机对陆老太爷说：“我和允岚说一声。”

他在群里艾特了付允岚，然后，将他得了金星奖最佳男配角提名的事情发了上去。

登时，陆离这个消息就像是水滴进了油锅，炸得噼里啪啦的。

现在已经七点钟了，虽然他们最近都没有通告，可是因为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七点钟群里的人都醒的差不多了！

“今年的金星奖角逐十分激烈，有一个提名都很困难！现在组委会还没有传出消息，可是不用等那边确定奖项，光是得了金星奖提名，都是一种荣耀！”徐怀峰在群里道，“《无由之兵》、《飞花传》、《九空》……”

陆离看着徐怀峰打出的那些电影名都有些胆战心惊的，过去这两年电影行业出了不少的好片子，因为前几年注水、捞钱的粗制滥造电影太多，还被上面批评了，所以后来的电影质量还是提高了一个档次的——如果不包括网络大电影的话。

付允岚一连发了几个惊喜的表情，显然，身为主角他也没听到半点消息。

“赵导他们肯定是故意赶在金星奖之前。”周子易道，“他们真有信心！”原本这么迟上映，就是一种劣势了。

陆离忍不住笑了，如果赵宇刚他们都没有信心，其他人就更加没有了。

“那个付允岚在群里？”陆老太爷不多时早餐都吃完了，问陆离。

陆离早已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吃掉了最后一个春卷，道：“是的。”

“电影里演的不错。”陆老太爷沉吟道，“付允岚……是开头那个货郎。”昨天在电影院外头见到付允岚陆老太爷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可想而知，付允岚演的多么成功。

“如果他也能得……”陆离顿了一顿。如果付允岚得了最佳男配角奖，今年凯萨就有四个人得了金凤奖和金星奖。华夏之内，这两个奖项最为人所熟知，其他的有含金量高但名声不高的，还有含金量低的但所有人都知道——渐渐会被嘲讽的奖项。金凤奖和金星奖上最能看出娱乐圈的中坚力量。虽有个出道十年的限制，但是，对金星奖来说这限制也只是针对演员，影片得奖还是很有可能的。

《花苏子》的热量持续上升，陆离陪着陆老太爷在江省内住着，每日都会在群里关注它的票房。

每天一亿多的叠加，目前来看，每日的增加量也是呈上升趋势。

“本来只是想去看藤篱，结果哭成doge。”

“啊啊啊啊琴儿在哪啊？知道是真人改编的好难受，难道就一直找不到琴儿吗？”

“可能找到了，但是影片里没说？”

“现实中的主角张红玉也是孤独终老的，唉……”

“别傻了，影片有艺术加成的，现实中也未必……”

“张老师现实里的家乡在丰县吧，琴儿当初也是丰县的人。”

“#寻找琴儿#”

“第一次看的时候只是唏嘘，略微的难过，第二次陪家里人去看回家以后忽然就觉得不对劲……然后铺天盖地的难受！为什么梦里戏里都是喜剧，只有现实里是悲剧？”

“想知道琴儿在哪，能不能找到她啊……”

“……”

陆老太爷强迫陆修静每天按时起床，不许早起不许晚起，而且晚上的时候还得按时回来——不回来就打电话催，十分钟一个，催到他回来为止。

陆离这几日没有通告，安娜那边也请了假，虽然因为公众人物的缘故不能光明正大地陪老爷子在外头逛，不过这一代的住宅区安保很好，还是可以走走的。

“最近《花苏子》怎么样了啊？”陆老太爷问。

陆离老实地道：“势头很好。”

陆老太爷叹了一声，道：“我若年轻二十多岁，一定忍不住多看几遍。”

影院里观看的播放效果当然要比视频网站出来后的好。目前《花苏子》已经有不少二刷三刷的人士了，估计票房会是近几年来的巅峰！

没几日，陆老太爷让陆离邀请付允岚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陆老太爷还打算他们看完电影再请付允岚住在陆宅。至于他为什么接近他……陆老太爷却没露出一点端倪，也让陆离不要说出去。

还没和付允岚一起看电影呢，热搜便出现一行。

“我是琴儿。”

这条热搜后面缀了一个爆字，将《花苏子》再次推到了波浪所有用户的页面上。

“真的假的？”

“是炒作还是真的？”

“这么多年没见琴儿出现了？”

“不是，真琴儿的名字应该不叫琴儿啊……”

“就这么一条信息？原微博是什么？”

陆离这边接了一个电话，是安娜的。

“《花苏子》准备接受一个访谈，访谈组找到了琴儿，赵导他们同意了。”

陆离连忙应了，略有些吃惊地对陆老太爷说：“太爷爷，琴儿找到了？”

陆老太爷目光一动，忍不住道：“怎么样？”

“我经纪人和我说有节目找到了琴儿，而且，还想请我们剧组一道参加节目。”

陆老太爷沉吟片刻，打算和陆离一起去参加。

“欢迎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收看本期的《说谈人生》，我是主持人李欧。相信最近的《花苏子》电影横空出世，有不少看了电影的人都为里头的琴儿耿耿于怀，节目组有幸，请到了《花苏子》剧组，还有现在已经七十八高龄的琴儿，有请剧组的大家，还有我们《花苏子》里叫人念念不忘的人物琴儿！有请！”

下头的人激烈鼓掌，镜头在观众的脸上一扫而过。

陆离和周子易付允岚都跟在赵宇刚的最贴身处，向大家挥手，陆老太爷和参与过拍摄的徐怀峰都坐在台下，并没有在台上入镜头。

“《花苏子》是一部很触动人心的电影。”李欧在舒缓的音乐中坐在两行长沙发的正中，面向台下，“前不久我去看了，看完以后特别理解热搜上‘寻找琴儿’为什么会被推到第一名。”

“我相信感情丰富的大家被这部电影深深地触动了，所以很想知道琴儿的下落。张红玉老师是戏曲大家，如果从功名俗物来说，应该是大部分人羡慕的对象了。但是他却终身未娶，孤独一生。据了解，赵宇刚赵导演和孙导钱导你们都是以张老师真实故事改编的，甚至当初为了要不要拍得真实，吵过许多回。”

“吵过。”赵宇刚点头，“老孙在拍电影，今天是我和老钱来的，当初我们三个人都吵，但我们三个人的想法其实是一致的，这部电影的主基调应该是爱情，纪念他也该拍爱情。”

“我能问一下，你们三位的想法一致，那又为什么会吵呢？”

赵宇刚淡淡一笑，钱传雄接话道：“因为压力啊，上面不想拍成爱情片，张老师的一些亲眷也不想拍成爱情片。我们三个人吵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个人说干脆不拍爱情，但是一旦其他两个人快被说服，那个说不拍爱情的一定反口！”

底下有人笑了。

李欧也笑道：“所以你们只是吵吵。”

钱传雄点头道：“对，只是吵吵。因为基调一变，剧本都得重写，我们构思的三线全得重头再来。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怕按着爱情的基调拍下去，最后也还是得重来。如果等拍完之后再想重来，那可就来不及了。”

李欧温柔地道：“我想三位导演之所以这么坚定地要把主基调定为爱情，是因为张红玉老师的爱情，就是这么让人动容。哪怕没有电影中拍得梦幻，可是他为了琴儿终身不娶，本来也就是一种梦幻了。”

坐在另一边的琴儿和她的一双儿女，琴儿双眼通红，面对着镜头竟然老泪纵横。

李欧连忙让工作人员去给琴儿擦眼泪，工作人员拿上来一大盒纸巾。

“老人家哭啦？别哭别哭，今天在这个舞台上，您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观众朋友们都能理解您的。”

李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琴儿的真实资料，琴儿真名叫玉书，倒没有一个琴字，据说之所以给影片中的张红玉心上人这个化名，是因为玉书当年会跟着戏班子吹拉弹唱，琴声是最好听的。

“我叫玉书。”老人家带着点口音地道，“当年住在丰县，被人牙子拐走的。”

“那时候家里分了家，我和老爹住，我不见了，老爹就找，他找不到啊，怕我妈上门，怕妈骂他，他就干脆搬走了。结果红玉和我哥都以为我和我爹一起搬走了……”

“但你其实是被人牙子拐走的是不是？”《花苏子》影片里甚至直接表现出了这个猜测。

玉书点了点头，眼眶还是很红：“红玉发现不对，找不到我，后来找到我爹搬掉的地方，知道我是被人拐了的。他找了我很久，没有找到，后来也就……”

李欧道：“可是张老师一直没有放弃找您，是不是？后来张老师名声挺大的，您有没有听说呢？”

玉书道：“有听说，有有有。”

“那您从来没有想过去见张老师一面吗？”

“哪个不想哦。”玉书眼眶红着道，“很想的。”她身边的女儿给她拭泪。

玉书道：“开始被拐去，我公公婆婆买下了我，让我给铁生当媳妇儿。我得帮铁生生娃、干活，还跑不掉。有跑掉过一次，给家里人写信，可是后来被抓回去……村里的人都帮着，我跑不掉啊，我实在没有办法……”

陆离心头一紧，李欧显然也有些惊讶。

这一次的访谈是没有台本的，《说谈人生》也只是提前准备了题目，节目组并不知道玉书竟然这么惨，其实玉书没有去找张红玉，他们都以为她是顾及现在那个家。

“那您后来，是一直都没有逃掉吗？”

玉书沉默了一会儿，道：“太久了，忍不住就认命了。很多年前的时候红玉去我家乡摆戏台，我在电视上看见了新闻。我真想去啊，公公婆婆给我跪下了，说那样影响不好，现在咱们日子过得也不错，难道我想抛下这娃儿丈夫的去找以前的情郎吗？”

玉书的眼眶更加红了，她儿子也握紧了她的手，紧张地说了一声“妈”！

李欧道：“所以您，心软了是吗？”

“是心软了。老了年纪大了，公公婆婆对我也不错。其实我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可以走啦，但是我有儿有女，家里又……”玉书一阵恍惚，道，“我怎么去呢？去了，年纪这么大的公公婆婆就要吃牢饭。”

李欧道：“所以您，就没有回去找张红玉老师。”

玉书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也没有以前的样子了……我怎么去找他呢？”

李欧道：“您当初不愿意出面，现在出面，是不是因为看见了《花苏子》？”

玉书点头道：“我看了《花苏子》，我觉得很难受，儿子女儿发现我哭了，所以就……冲动地把我的事情发到了网上。”

李欧转向玉书的儿女道：“两位是玉书的儿女吧，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把这件事传出去的意图呢？”拐卖是犯法的，玉书之所以没有将事情曝光，就是顾念着犯法的人年纪大了，而这么久了又生出了感情。她的儿女有一半是属于那个家的，为什么会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

“妈太委屈了，所以不想妈委屈。”

“是的。”玉书的女儿道，“我以前不知道，现在……”

“现在我想告他们。”玉书道。

李欧道：“告谁？”

玉书道：“告所有村子里的人，告我的丈夫，告我的公公婆婆。”

“您知道做这件事的后果吗？”

“我知道。”玉书道，“我丈夫八十了，我公公九十多快一百了，婆婆早就去了，可是村子里还是有这样的事情。”

“您是怕以后还有人受到像您一样的对待是吗？”

玉书泪流满面道：“我心太软了，心太软了！如果我心硬一点，哪至于他等我一辈子唷……爹妈都没怎么见，我哥哥年纪也大了……我两个儿子女儿都同意了我的做法，我不管村子里的人怎么骂我，怎么说我心狠……公公是快一百了，丈夫是年纪大了，可是怎么样呢？为什么做错了事情的人一定要让被伤害的人退让？为什么呢？”

李欧温柔地道：“我相信社会以后会更关注这方面的问题，让问题减少发生，您年纪大了，要保重身体，虽然您受了很多的苦，最后也没和心上人终身眷属，不过您有一双孝顺的儿女，往后的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玉书哭着，另外的两人给他拭泪。

李欧温言安慰了许久，过了一会儿，玉书控制住了情绪。

李欧转向剧组，提问道：“拍《花苏子》的时候导演知不知道这么多内情呢？”

赵宇刚道：“知道一些。”

钱传雄道：“我和张老师也算半个忘年交，同个圈子嘛，熟悉一些。其实张老师曾找到过‘琴儿’的消息的……”顿了一顿，才道，“但是张老师去了信，琴儿没回音。后来张老师也就不怎么和人交际，知情人也心知肚明琴儿那是拒绝他的意思。”

“老人家您为什么要拒绝回应张老师呢？”

玉书道：“公公丈夫跪下了，还把莹莹奇生搬出来了。我畏惧人言，老了也不敢争了。当时想着，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争什么呢？他也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忘不了我？还是忘记得好，他是好人，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我觉得您还是很好。”李欧道，“我听得出来您很善良，也很温柔，有些自卑，现在却又有勇气站出来。说真的我为您感到骄傲。非常非常骄傲。”

玉书叹道：“早点出来也就好了。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网络上关于玉书的事情已经顶到了热搜上，几乎前几名都是玉书的事，标题有“《花苏子》”，有“琴儿”，而看网络直播的人也大幅度增加，直播上不少弹幕飘了过去，不是在骂人牙子就是在哭张红玉一生的等待和玉书一生的无奈。

主场是琴儿，后面李欧问剧组幕后的故事，玉书都在仔细地听着。

聊着聊着聊了一个多小时，节目临近结束的时候，李欧让大家发表感想。

赵宇刚道：“作为《花苏子》的导演，我很开心《花苏子》能够让玉书站出来。她的站出来，还能让一些姑娘免受她这样的悲剧。”

钱传雄道：“很多姑娘被拐卖后都认了命，而几十年后亲生父母找到了，想报复或是告那拐卖、欺负自己女儿的人。因为几十年相处下来有了感情，所以不舍得。这对那些人起不了警告的作用。”

付允岚道：“现在华夏还有被拐卖的儿女，我希望社会各界能够引起重视，让人牙子的生存范围越来越小。”

周子易非常直白地道：“恶人若是不惩治，岂不是让更多的恶人心存侥幸？”

游旋一直垂着眼，等童琴也说完之后才开了口：“不过，他们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如果被官司缠身，只怕……”

开口的一瞬间连直播网站上的弹幕都停了停，没多久，就有人一条一条地刷：“卧槽，他竟然给害人的人说情？”

“犯法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管你几岁！”

“多少受害人就是因为心软所以原谅了加害者！受害人欠你们的啊！”

“其实游游只是心软……”

“恶人老了也是恶人，望周知。”

“他也没给人洗白，本来年纪这么大了打官司容易出人命，游游有说什么吗？有些黑子别跳了。”

“游旋有毒有毒有毒有毒！”

陆离道：“我不认为年纪大了就该逃脱法律的制裁。”镜头转向他的时候，游旋目光一暗。

“玉书奶奶曾经不想站出来，因为她心软。”陆离道，“我想华夏有许多类似遭遇的可怜姑娘们也会有这样的心路历程。”顿了一顿，续道，“年轻的时候被压迫，被整个村子里的人监视，年纪大了之后，认命，而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的丈夫用儿女牵制她，如果她想曝光，就跪下来求。”

“心软很正常。我们许多人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几十年的相处恶人老了的确也很可怜。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很多受害者都是这个思路，而加害者知道受害者会有这个思路，们永远都不会有忌惮。”

“他们知道，总有一天这个被自己害了一生的姑娘会屈服的，总有一天他们花了的钱，就相当于给儿子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媳妇。我相信到了老时，有些加害者会心怀愧疚。但如果加害者真的心怀愧疚的话，他们应该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这也是为了将来也有可能受害的姑娘们。只有当这些恶人知道他们做的恶事会有报应的，哪怕你已经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可是你做的事情就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就是该接受惩罚！”

“《花苏子》是一部很好的电影，我希望这部电影能够让大家关注戏曲，关注拐卖这类可能令一个家庭家破人亡的罪行！”

“总有一天恶有恶报的。”陆离道，“可怜从不是做坏事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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